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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子语类》 朱子语类卷第三十七 论语十九

更新时间: 作者:朱熹

  子罕篇下

  法语之言章  「法语之言」,「巽与之言」,巽,谓巽顺。与他说,都是教他做好事,如「有言逊于汝志」。重处在「不改、不绎」。圣人谓如此等人,与他说得也不济 事,故曰:「吾末如之何也已!」端蒙。

  植说:「此章集注云:『法语,人所敬惮,故必从 。然不改,则面从 而已。』如汉武帝见汲黯之直,深所敬惮,至帐 中可其奏,可谓从 矣。然黯论武帝『內 多慾而外施仁义』,岂非面从 !集注云:『巽言无所乖忤,故必悦。然不绎,又不足以知其微意之所在。』如孟子论太王好色、好货,齐王岂不悦。若不知绎,则徒知古人所谓好色,不知其能使『內 无怨女,外无旷 夫』;徒知古人所谓好货,不知其能使『居者有积仓,行者有裹粮』。」先生因曰:「集注中举杨 氏说,亦好。」植。

  三军可夺帅章  志若可夺,则如三军之帅被人夺了。做官夺人志。志执 得定,故不可夺;执 不牢,也被物欲夺去。志真箇是不可夺!泳。

  衣敝縕袍章

  「衣敝縕袍」,是裏面夹衣,有绵作胎底。义刚。

  「衣敝縕袍」,也有一等人资质自不爱 者。然如此人亦难得。泳。  先生曰:「李閎祖云:『忮,是疾人之有;求,是耻己之无。』吕 氏之说亦近此意。然此说又分晓 。」。  问「子路终身诵之」。曰:「是自有一般人,著破衣服在好衣服中,亦不管者。子路自是不把这般当事。」问:「子路却是能克治。如『愿车马,衣轻裘,与朋友共,敝之而无憾』。」曰:「子路自是恁地人,有好物事,犹要与眾人共用了。上蔡论语中说管仲器小处一段,极好。」。

  问:「『子路终身诵之』,此子路所以不及顏渊处。盖此便是『愿车马,衣轻裘,与朋友共,敝之而无憾』底意思。然他將 来 自诵,便是『无那无伐善、施劳 』意思。」曰:「所谓『终身诵之』,亦不是他矜伐。只是將 这箇做好底事,『终身诵之』,要常如此,便別无长进矣。」又问吕 氏「贫与富交,强者必忮,弱者必求」之语。曰:「世间人见富贵底,不是心裏妒嫉他,便羡慕他,只是这般见识尔!」僩。

  谢教问:「『子路终身诵之』,夫子何以见得终其身也?」曰:「只是以大势 恁地。这处好,只不合自担 当了,便止於此,便是自画。大凡十分好底事,纔自担 ,便也坏 了,所谓『有其善,丧 厥善』。」淳。  道怕担 了。「何足以臧!」可学。

  知者不惑章

  「知者不惑。」真见得分晓 ,故不惑。泳。  道夫问「仁者不忧」。曰:「仁者通体是理,无一点私心。事之来 者虽无穷,而此之应 者各得其度。所谓『建诸天地而不悖,质诸鬼神而无疑,百世以俟圣人而不惑』,何忧之有!」驤。

  「仁者不忧。」仁者,天下之公。私欲不萌,而天下之公在我,何忧之有!泳。  或问:「『仁者不忧』,但不忧,似亦未是仁」。曰:「今人学问百种,只是要『克己復 礼』。若能克去私意,日间纯是天理,自无所忧,如何不是仁。」义刚。

  陈仲亨说「仁者不忧」,云:「此非仁体,只是说夫子之事。」先生曰:「如何又生出这一项情节!恁地,则那两 句也须恁地添一说,始得。这只是统说。仁者便是不忧。」义刚。

  「勇者不惧 。」气 足以助道义,故不惧 。故孟子说:「配义与道,无是,馁也。」今有见得道理分晓 而反慑 怯者,气 不足也。泳。

  或问「勇者不惧 」,举程子「明理可以治惧 」之说。曰:「明理固是能勇,然便接那『不惧 』未得,盖爭一节在,所以圣人曰:『勇者不惧 。』」燾。  李閎祖问:「论语所说『勇者不惧 』处,作『有主则不惧 』。恐『有主』字明『勇』字不出。」曰:「也觉见是如此。多是一时间下字未稳,又且恁地备 员去。」因云:「前辈言,解经命字为 难。近人解经,亦间有好处,但是下语亲切,说得分晓 。若前辈所说,或有不大故分晓 处,亦不好。如近来 耿氏说易『女子贞不字』。伊川说作『字育』之『字』。耿氏说作『许嫁笄而字』之『字』,言『女子贞不字』者,谓其未许嫁也,却与昏媾之义相通,亦说得有理。」又云:「伊川易亦有不分晓 处甚多。如『益之,用凶事』,作凶荒之『凶』,直指刺史、郡守而言。在当时未见有刺史、郡守,岂可以此说。某谓『益之,用凶事』者,言人臣之益君,是责难於君之时,必以危言鯁论恐动 其君而益之,虽以中而行,然必用圭以通其信。若不用圭而通,又非忠以益於君也。」卓。  行夫说「仁者不忧」一章。曰:「『勇者不惧 』,勇是一箇果勇必行之意,说『不惧 』也易见。『知者不惑』,知是一箇分辨不乱之意,说『不惑』也易见。惟是仁如何会 不忧?这须思之。」行夫云:「仁者顺理,故不忧。若只顺这道理做去,自是无忧。」曰:「意思也是如此,更须细思之。」久之,行夫復 云云。曰:「毕竟也说得粗。仁者所以无忧者,止缘仁者之心便是一箇道理。看是甚么事来 ,不问大小,改头换面来 ,自家此心各各是一箇道理应 副去。不待事来 ,方始安排,心便是理了。不是方见得道理合如此做,不是方去恁地做。」贺孙。恪录別出。

  蔡行夫问「仁者不忧」一章。曰:「知不惑,勇不惧 ,却易理会 。『仁者不忧』,须思量仁者如何会 不忧。」蔡云:「莫只是无私否?」方子录云:「或曰:『仁者无私心,故乐 天而不忧。』」曰:「固是无私。然所以不忧者,须看得透,方得。」杨 至之云:「是人欲净尽,自然乐 否?」曰:「此亦只是貌说。」洪庆问:「先生说是如何?」曰:「仁者心便是理,看有甚事来 ,便有道理应 他,所以不忧。方子录云:「仁者理即是心,心即是理。有一事来 ,便有一理以应 之,所以无忧。」恪录一作:「仁者心与理一,心纯是这道理。看甚么事来 ,自有这道理在处置他,自不烦 恼 。」人所以忧者,只是卒然遇事,未有一箇道理应 他,便不免有忧。」恪录一作:「今人有这事,却无道理,便处置不来 ,所以忧。」从 周录云:「人所以有忧者,只是处未得。」恪。

  方毅父问:「『知者不惑』,明理便能无私否?」曰:「也有人明理而不能去私慾者。然去私慾,必先明理。无私慾,则不屈於物,故勇。惟圣人自诚\而明,可以先言仁,后言知。至於教人,当以知为 先。」銖。时举少异。

  先生说「知者不惑」章:「惟不惑不忧,便生得这勇来 。」植。

  问「知者不惑」章。曰:「有仁、知而后有勇,然而仁、知又少勇不得。盖虽曰『仁能守之』,只有这勇方能守得到头,方能接得去。若无这勇,则虽有仁、知、少间亦恐会 放倒了。所以中庸说『仁、知、勇三者』。勇,本是箇没紧要底物事。然仁、知不是勇,则做不到头,半涂而废。」燾。  或问:「『仁者不忧,知者不惑,勇者不惧 』,何以与前面『知者不惑,仁者不忧,勇者不惧 』,次序不同?」曰:「成德以仁为 先,进学以知为 先,此诚\而明,明而诚\也。」「中庸言三德之序如何?」曰:「亦为 学者言也。」问:「何以勇皆在后?」曰:「末后做工夫不退转,此方是勇。」銖。

  或问:「人之所以忧、惑、惧 者,只是穷理不尽,故如此。若穷尽天下之理,则何忧何惧 之有?因其无所忧,故名之曰仁;因其无所惑,故名之曰知;因其无所惧 ,故名之曰勇。不知二说孰是?」曰:「仁者隨所寓而安,自是不忧;知者所见明,自是不惑;勇者所守定,自是不惧 。夫不忧、不惑、不惧 ,自有次第。」或曰:「勇於义,是义理之勇。如孟施舍、北宫黝,皆血气 之勇。」人杰 录云:「或曰:『勇是勇於义,或是武勇之勇?』曰:『大概统言之,如孟施舍北宫黝,皆血气 之勇。』」曰:「三者也须穷理克復 ,方得。只如此说,不济 事。」去偽 。

  问:「『知者不惑』,集注:『知以知之,仁以守之,勇以终之。』看此三句,恐知是致知、格物,仁是存养,勇是克治之功。」先生首肯,曰:「是。勇是持守坚 固。」问:「中庸『力行近乎仁』,又似『勇者不惧 』意思。」曰:「交互说,都是。如『或生而知之,或学而知之,或困而知之』,三知都是知;『或安而行之,或利而行之,或勉强而行之』,三行都是仁;『好学近乎知,力行近乎仁,知耻近乎勇』,三近都是勇。」宙。

  可与共学章

  「可与共学」,有志於此;「可与適道」,已看见路脉;「可与立」,能有所立;「可与权 」,遭变事而知其宜,此只是大纲如此说。可学。

  问「可与適道」章。曰:「这箇只说世人可与共学底,未必便可与適道;可与適道底,未必便可与立;可与立底,未必便可与权 。学时,须便教可適道;適道,便更教立去;立,便须教权 去。」植。

  或问:「『可与立』,是如『嫂叔不通问』;『可与权 』,是『嫂溺援之以手』?」曰:「然。」燾。

  问:「权 ,地位如何?」曰:「大贤已上。」可学。

  权 ,是称量教子细著。閎祖。

  问:「权 便是义否?」曰:「权 是用那义底。」问:「中便是时措之宜否?」曰:「以义权 之,而后得中。义似称,权 是將 这称去称量,中是物得其平处。」僩。  经自经,权 自权 。但经有不可行处,而至於用权, 此权 所以合经也,如汤 、武事,伊、周事,嫂溺则援事。常如风和日暖,固好;变如迅雷烈风。若无迅雷烈风,则都旱了,不可以为 常。泳。

  苏宜久问「可与权 」。曰:「权 与经,不可谓是一件物事。毕竟权 自是权 ,经自是经。但非汉儒所谓权变、权 术之说。圣人之权 ,虽异於经,其权 亦是事体到那时,合恁地做,方好。」植。时举同。

  「可与立,未可与权 」,亦是甚不得已,方说此话。然须是圣人,方可与权 。若以顏子之贤,恐也不敢议此。「磨而不磷,涅而不緇。」而今人才磨便磷,才涅便緇,如何更说权 变?所谓「未学行,先学走」也。僩。

  先生因说:「『可与立,未可与权 』,权 处是道理上面更有一重道理。如君子小人,君子固当用,小人固当去。然方当小人进用时,猝乍要用君子,也未得。当其深根固蒂时,便要去他,即为 所害。这裏须斟酌时宜,便知箇缓急深浅\,始得。」或言:「本朝人才过於汉唐,而治效不及者,缘汉唐不去攻小人,本朝专 要去小人,所以如此。」曰:「如此说,所谓『內 君子,外小人』,古人且胡乱恁地说,不知何等议论!永嘉学问专 去利害上计较,恐出此。」又曰:「『正其谊不谋\其利,明其道不计其功。』正其谊,则利自在;明其道,则功自在。专 去计较利害,定未必有利,未必有功。」宇。  叔重问:「程子云:『权 者,言称锤之义也。何物以为 权 ?义是也。然也只是说到义。义以上更难说,在人自看如何。』此意如何看?」曰:「此如有人犯一罪,性之刚者以为 可诛,性之宽者以为 可恕,概之以义,皆未是合宜。此则全在权 量之精审,然后亲审不差。欲其权 量精审,是他平日涵养本原,此心虚明纯一,自然权 量精审。伊川常云:『敬以直內 ,则义以方外;义以为 质,则礼以行之。』」时举。

  问经、权 之別。曰:「经与权 ,须还他中央有箇界分。如程先生说,则无界分矣。程先生『权 即经』之说,其意盖恐人离了经,然一滚来 滚去,则经与权 都鶻突没理会 了。」又问:「权 是称锤也。称衡是经否?」曰:「这箇以物譬之,难得亲切。」久之,曰:「称得平,不可增加些子,是经;到得物重衡昂,移退是权 ,依旧得平,便是合道,故反经亦须合道也。」燾。

  问经、权 。曰:「权 者,乃是到这地头,道理合当恁地做,故虽异於经,而实亦经也。且如冬月便合著绵向火,此是经。忽然一日煖,则亦须使扇,当风坐,此便是权 。伊川谓『权 只是经』,意亦如此。但说『经』字太重,若偏了。汉儒『反经合道』之说,却说得『经、权 』两 字分晓 。但他说权 ,遂谓反了经,一向流於变诈,则非矣。」义刚。

  用之问:「『权 也者,反经而合於道』,此语亦好。」曰:「若浅\说,亦不妨。伊川以为 权 便是经。某以为 反经而合於道,乃所以为 经。如征伐视揖逊,放废视臣事,岂得是常事?但终是正也。」贺孙。

  或问:「伊川云:『权 即是经。』汉儒云:『反经合道。』其说如何?」曰:「伊川所说权 ,是说这处合恁地做,便是正理,须是晓 得他意。汉儒语亦未十分有病,但他意却是横说,一向不合道理,胡做了。」又曰:「『男女授受不亲』,是常经合恁地。『嫂溺,援之以手』,亦是道理合恁地,但不是每常底道理了。譬如冬月衣裘附火,是常理也。忽然天气 做热 ,便须衣夹挥扇,然便不是每常底常理了。公羊就宋人执 祭仲处,说得权 又怪异了。」又曰:「经是已定之权 ,权 是未定之经。」义刚。

  吴 伯英问:「伊川言『权 即是经』,何也?」曰:「某常谓不必如此说。孟子分明说:『男女授受不亲,礼也;嫂溺援之以手者,权 也。』权 与经岂容无辨!但是伊川见汉儒只管言反经是权 ,恐后世无忌惮者皆得借权 以自饰,因有此论耳。然经毕竟是常,权 毕竟是变。」又问:「某欲以『义』字言权 ,如何?」曰:「义者,宜也。权 固是宜,经独不宜乎?」壮祖 。

  问:「经、权 不同,而程子云:『权 即经也。』」曰:「固是不同:经是万世常行之道,权 是不得已而用之,大概不可用时多。」又曰:「权 是时中,不中,则无以为 权 矣。」赐。

  或问:「『反经合道』之说,程先生不取,乃云『不必说权 ,权 即是经』,如何?」曰:「某常以为 程先生不必如此说,是多说了。经者,道之常也;权 者,道之变也。道是箇统体,贯乎经与权 。如程先生之说,则鶻突了。所谓经,眾人与学者皆能循之;至於权 ,则非圣贤不能行也。」燾。

  或有书 来 问经、权 。先生曰:「程子固曰:『权即 经也。』人须著子细看,此项大段要子细。经是万世常行之道,权 是不得已而用之,须是合义也。如汤 放桀,武王伐紂,伊尹放太甲,此是权 也。若日日时时用之,则成甚世界了!」或云:「权 莫是中否?」曰:「是此一时之中。不中,则无以为 权 矣。然舜禹之后六七百年方有汤 ;汤 之后又六七百年方有武王。权 也是难说。故夫子曰:『可与立,未可与权 。』到得可与权 时节,也是地位太煞高了也。」祖道。

  或问经与权 之义。曰:「公羊以『反经合道』为权 ,伊川以为 非。若平看,反经亦未为 不是。且如君臣兄弟,是天地之常经,不可易者。汤 武之诛桀紂,却是以臣弒君;周公之诛管蔡,却是以弟杀 兄,岂不是反经!但时节到这裏,道理当恁地做,虽然反经,却自合道理。但反经而不合道理,则不可。若合道理,亦何害於经乎!」又曰:「合於权 ,便是经在其中。」正甫谓:「『权 、义举而皇极立』,权 、义只相似。」曰:「义可以总括得经、权 ,不可將 来 对 权 。义当守经,则守经;义当用权 ,则用权 ,所以谓义可以总括得经、权 。若可权 、义並言,如以两 字对 一字,当云『经、权 举』乃可。伊川曰:『惟义无对 。』伊川所谓『权 便是经』,亦少分別。须是分別经、权 自是两 物;到得合於权 ,便自与经无异,如此说乃可。」恪。  问:「『可与立』,如何是立?」曰:「立,是见得那正当底道理分明了,不为 事物所迁惑。」又问:「程子谓『权 只是经』,先生谓:『以孟子援嫂之事例之,则权 与经亦当有辨。』莫是经是一定之理,权 则是隨事以取中;既是中,则与经不异否?」曰:「经,是常行道理。权 ,则是那常理行不得处,不得已而有所通变底道理。权 得其中,固是与经不异,毕竟权 则可暂 而不可常。如尧 舜揖逊,汤 武征诛,此是权 也,岂可常行乎!观圣人此意,毕竟是未许人用『权 』字。学者须当先理会 这正底道理。且如朝廷之上,辨別君子小人,君子则进之,小人则去之,此便是正当底道理。今人不去理会 此,却说小人亦不可尽去,须放他一路,不尔,反能害人。自古固有以此而济 事者,但终非可常行之理。若是君子小人常常並进,则岂可也?」广。  亚夫问「可与立,未可与权 」。曰:「汉儒谓『反经合道』为 权 ;伊川说『权 是经所不及者』。权 与经固是两 义,然论权 而全离乎经,则不是。盖权 是不常用底物事。如人之病,热 病者当服敘 药,冷病者当服热 药,此是常理。然有时有热 病,却用热 药去发他病者;亦有冷病,却用冷药去发他病者,此皆是不可常论者。然须是下得是方可。若有毫釐之差,便至於杀 人,不是则剧 。然若用得是,便是少他不得,便是合用这箇物事。既是合用,此权 也,所以为 经也。大抵汉儒说权 ,是离了箇经说;伊川说权 ,便道权 只在经裏面。且如周公诛管蔡,与唐太宗杀 建成元吉,其推刃於同气 者虽同,而所以杀 之者则异。盖管蔡与商之遗民谋\危王室,此是得罪於天下,得罪於宗庙,盖不得不诛之也。若太宗,则分明是爭天下。故周公可以谓之权 ,而太宗不可谓之权。 孟子曰:『有伊尹之志则可,无伊尹之志则篡也。』故在伊尹可以谓之权 ,而在他人则不可也。权 是最难用底物事,故圣人亦罕言之。自非大贤以上,自见得这道理合是恁地,了不得也。」时举。  因论「经、权 」二字,曰:「汉儒谓『权 者,反经合道』,却是权 与经全然相反;伊川非之,是矣。然却又曰『其实未尝反经』,权 与经又却是一箇,略无分別。恐如此又不得。权 固不离於经,看『可与立,未可与权 』,及孟子『嫂溺援之以手事』,毫釐之间,亦当有辨。」文蔚曰:「经是常行之理,权 是適变处。」曰:「大纲说,固是如此。要就程子说中分別一箇异同,须更精微。」文蔚曰:「权 只是经之用。且如称衡有许多星两 ,一定而不可易。权 往来 称物,使轻重恰好,此便是经之用。」曰:「亦不相似。大纲都是,只爭些子。伊川又云:『权 是经所不及者。』此说方尽。经只是一箇大纲,权 是那精微曲折处。且如君仁臣忠,父慈子孝,此是经常之道,如何动 得!其间有该不尽处,须是用权 。权 即细密,非见理大段精审,不能识此。『可与立』,便是可与经,却『未可与权 』,此见经权 毫釐之间分別处。庄子曰:『小变而不失其大常。』」或曰:「庄子意思又別。」曰:「他大概亦是如此,但未知他將 甚做大常。」文蔚。僩录別出。

  经与权 之分,诸人说皆不合。曰:「若说权 自权, 经自经,不相干涉,固不可。若说事须用权 ,经须权而 行,权 只是经,则权 与经又全无分別。观孔子曰『可与立,未可与权 』;孟子曰『嫂溺援之以手』,则权 与经须有异处。虽有异,而权 实不离乎经也。这裏所爭只毫釐,只是诸公心粗,看不子细。伊川说:『权 只是经』,恐也未尽。尝记龟山云:『权 者,经之所不及。』这说却好。盖经者只是存得箇大法,正当底道理而已。盖精微曲折处,固非经之所能尽也。所谓权 者,於精微曲折处曲尽其宜,以济 经之所不及耳。所以说『中之为贵者权 』,权 者即是经之要妙处也。如汉儒说『反经合道』,此语亦未甚病。盖事也有那反经底时节,只是不可说事事要反经,又不可说全不反经。如君令臣从 ,父慈子孝,此经也。若君臣父子皆如此,固好。然事有必不得已处,经所行不得处,也只得反经,依旧不离乎经耳,所以贵乎权 也。孔子曰:『可与立,未可与权 。』立便是经。『可与立』,则能守箇经,有所执 立矣,却说『未可与权 』。以此观之,权 乃经之要妙微密处。非见道理之精密、透彻 、纯熟者,不足以语权 也。」又曰:「庄子曰『小变而不失其大常』,便是经权 之別。」或曰:「恐庄子意思又別。」曰:「他大概亦是如此,只不知他把甚么做大常。」又云:「事有缓急,理有小大,这样 处皆须以权 称之。」们问:「『子莫执 中。』程子之解经便是权 ,则权 字又似海说。如云『时措之宜』,事事皆有自然之中,则似事事皆用权 。以孟子『嫂溺援之以手』言之,则『权 』字须有別。」曰:「『执中 无权 』,这『权 』字稍轻,可以如此说。『嫂溺援之以手』之权 ,这『权 』字却又重,亦有深浅\也。」僩。  问:「伊川谓『权 只是经』,如何?」曰:「程子说得却不活络。如汉儒之说权 ,却自晓 然。晓 得程子说底,得知权 也是常理;晓 不得他说底,经权 却鶻突了。某之说,非是异程子之说,只是须与他分別,经是经,权 是权 。且如『冬日则饮汤 ,夏日则饮水』,此是经也。有时天之气 变,则冬日须著饮水,夏日须著饮汤 ,此是权 也。权 是碍著经行不得处,方使用得,然却依前是常理,只是不可数 数 用。如『舜不告而娶』,岂不是怪差事?以孟子观之,那时合如此处。然使人人不告而娶,岂不乱大伦?所以不可常用。」赐。夔孙录详,別出。

  问经、权 。曰:「『冬日则饮汤 ,夏日则饮水』,此是经也。有时行不得处,冬日须饮水,夏日则饮汤, 此是权 也。此又依前是经。但经是可常之理,权 是碍著经行不得处,方始用权 。然当那时却是常理。如「舜不告而娶」,是箇怪差底事。然以孟子观之,却也是常理。只是不可常用。如人人不告而娶,大伦都乱了!因推说汤 武事。伊川说『权 却是经』,却说得死了,不活。如某说,非是异伊川说,即是须为 他分別,经是经,权 是权 。如汉儒反经之说,却经、权 晓 然在眼前。伊川说,晓 得底却知得权 也是常理,晓 不得底却鶻突了。如大过卦说:『道无不中,无不常。圣人有小过,无大过。』某谓不须恁地说,圣人既说有大过,直是有此事。但云『大过亦是常理』,则得。因举晋州蒲事,云:「某旧不晓 文定之意。后以问其孙伯逢。他言此处有意思,但难说出。如左氏分明有称晋君无道之说。厉公信有罪,但废之可也。欒 书 中行偃直杀 之则不是。然毕竟厉公有罪,故难说出。后必有晓 此意者。」夔孙。

  问:「『可与立,未可与权 』,看来 『权 』字亦有两 样 。伊川以权 只是经,盖每日事事物物上称量箇轻重处置,此权 也,权 而不离乎经也。若论尧 舜禪逊,汤武 放伐,此又是大底权 ,是所谓『反经合道』者也。」曰:「只一般,但有小大之异耳。如尧 舜之禪逊是逊,与人逊一盆水也是逊;汤 武放伐是爭,爭一箇弹丸也是爭。康节诗所谓『唐虞玉帛烟光紫,汤 武干戈草色萋』,大小不同而已矣。『尧 夫非是爱 吟诗』,正此意也。伊川说『经、权 』字,將 经做箇大底物事,经却包得那箇权 ,此说本好。只是据 圣人说『可与立,未可与权 』,须是还他是两 箇字,经自是经,权 自是权 。若如伊川说,便用废了那『权 』字始得。只是虽是权 ,依旧不离那经,权 只是经之变。如冬日须向火,忽然一日大热 ,须著使扇,这便是反经。今须是晓 得孔子说,又晓 伊川之说,方得。若相把做一说,如两 脚相併 ,便行不得。须还他是两 只脚,虽是两 只,依旧是脚。」又曰:「若不是大圣贤用权 ,少间出入,便易得走作。」僩。

  恭父问「可与立,未可与权 」。曰:「『可与立』者,能处置得常事;『可与权 』者,即能处置得变事。虽是处变事,而所谓处置常事,意思只在『井以辨义,巽以行权 』。此说义与权 自不同。汉儒有反经之说,只缘將 论语下文『偏其反而』误作一章解,故其说相承曼衍。且看集义中诸儒之说,莫不连下文。独是范纯夫不如此说,苏氏亦不如此说,自以『唐棣之华』为 下截。程子所说汉儒之误,固是如此。要之,『反经合道』一句,细思之亦通。缘『权 』字与『经』字对 说。纔说权 ,便是变却那箇,须谓之反可也。然虽是反那经,却不悖於道;虽与经不同,而其道一也。因知道伊川之说,断 然经自是经,权 亦是经,汉儒反经之说不是。此说不可不知。然细与推考,其言亦无害,此说亦不可不知。『义』字大,自包得经与权 ,自在经与权 过接处。如事合当如此区处,是常法如此,固是经;若合当如此,亦是义当守其常。事合当如此区处,却变了常法恁地区处,固是权 ;若合当恁地,亦是义当通其变。文中子云:『权 义举而皇极立。』若云『经、权 举』,则无害。今云『权 、义举』,则『义』字下不得。何故?却是將义来 当权 。不知经自是义,权 亦是义,『义』字兼经、权 而用之。若以义对 经,恰似將 一箇包两 物之物,对 著包一物之物。」行夫云:「经便是权 。」曰:「不是说经便是权 。经自是经,权 自是权 。但是虽反经而能合道,却无背於经。如人两 脚相似,左脚自是左脚,右脚自是右脚,行时须一脚先,一脚后,相待而行,方始行得。不可將 左脚便唤 做右脚,右脚便唤 做左脚。系辞既说『井以辨义』,又说『井居其所而迁』。井是不可动 底物事,水却可隨所汲而往。如道之正体却一定於此,而隨事制宜,自莫不当。所以说『井以辨义』,又云:『井居其所而迁。』」贺孙。

  唐棣之华章

  问「唐棣之华,偏其反而」。曰:「此自是一篇诗,与今常棣之诗別。常,音裳。尔雅:『棣,栘 ,似白杨 ,江东呼夫栘 。常棣,棣,子如樱 桃可食。』自是两般 物。此逸诗,不知当时诗人思箇甚底。东坡谓『思贤而不得之诗』,看来 未必是思贤。但夫子大概止是取下面两 句云:『人但不思,思则何远之有!』初不与上面说权 处是一段。『唐棣之华』而下,自是一段。缘汉儒合上文为 一章,故误认『偏其反而』为 『反经合道』,所以错了。晋书 於一处引『偏』字作『翩』,『反』作平声,言其花有翩反飞动 之意。今无此诗,不可考据 ,故不可立为 定说。」去偽 。

  或问「未之思也,夫何远之有」一章。时举因云:「人心放之甚易,然反之亦甚易。」曰:「反之固易,但恐不能得他久存尔。」时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