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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五代史》 卷四十六杂传第三十四

更新时间: 作者:欧阳修

  赵在礼赵在礼,字干臣,涿州人也。少事刘仁恭为军校,仁恭遣佐其子守文袭取沧州,其后守文为其弟守光所杀,在礼乃奔于晋。庄宗时,为效节指挥使,将魏兵戍瓦桥关。还至贝州,军士皇甫晖作乱,推其将杨仁晟为首,仁晟不从,杀之;又推一小校,小校不从,又杀之;乃携二首诣在礼。在礼闻乱,衣不及带,方逾垣而走,晖曳其足而下之,环以白刃,示之二首,曰:“不从我者如此首!”在礼从之,遂反。  在礼自贝州还攻魏,纵军大掠。是时,兴唐尹王正言年老病昏,闻在礼至,呼吏草奏,吏已奔散,正言犹不知,方据案大怒,左右告曰:“贼已市中杀人,吏民皆走,欲谁呼邪?”正言大惊曰:“吾初不知此。”即索马将去,厩吏曰:“公妻子为虏矣,安得马乎?”正言惶恐,步出府门,见在礼,望而下拜,在礼呼正言曰:“公何自屈之甚邪!此军士之情,非予志也。”在礼即自称兵马留后。  庄宗遣元行钦讨之,行钦攻魏不克,乃遣明宗代行钦。明宗至鄴,军变,因入城与在礼合。明宗兵反向京师,在礼留于魏。明宗即位,拜在礼义成军节度使,在礼不受命,遂拜鄴都留守、兴唐尹。久之,皇甫晖等皆去,在礼独在魏,患魏军之骄,惧及祸,乃求徙镇横海。历镇泰宁、匡国、天平、忠武、武宁、归德、晋昌,所至邸店罗列,积赀巨万。

  晋出帝时,以在礼为北面行营马步都虞候,以击契丹,未尝有战功。在礼在宋州,人尤苦之;已而罢去,宋人喜而相谓曰:“眼中拔钉,岂不乐哉!”既而复受诏居职,乃籍管内,口率钱一千,自号“拔钉钱。”晋亡,契丹入汴,在礼自宋驰至洛阳,遇契丹拽剌等,拜于马首,拽剌等兵共侵辱之,诛责货财,在礼不胜其愤。

  行至郑州,闻晋大臣多为契丹所锁,中夜惶惑,解衣带就马枥自经而卒,年六十二。  汉高祖立,赠中书令。

  霍彦威霍彦威,字子重,洺州曲周人也。少遭兵乱,梁将霍存掠得之,爱其俊爽,养以为子。尝从存战,中矢,眇其一目。后事梁太祖,太祖亦爱之,稍迁左龙骧军使、右监门卫上将军。预诛友珪,以功拜洺州刺史,迁邠宁节度使。李茂贞遣梁叛将刘知俊攻邠州,彦威固守逾年,每获知俊兵,必纵还之,知俊德之,后不复攻。徙镇义成,又徙天平,兼北面行营招讨使,与晋军相持河上,彦威屡败,降为陕州留后。  庄宗灭梁,彦威自陕来朝,庄宗置酒故梁崇元殿,彦威与梁将段凝、袁象先等皆在。庄宗酒酣,指彦威等举酒属明宗曰:“此皆前日之勍敌,今侍吾饮,乃卿功也。”彦威等惶恐伏地请死,庄宗劳之曰:“吾与总管戏尔,卿无畏也。”赐姓名曰李绍真。明年,徙镇武宁,从明宗击契丹,明宗爱其为人,甚亲厚之。

  其后赵在礼反,彦威别讨赵太于邢州,破之,还以兵属明宗讨在礼。明宗军变,从马直军吏张破败率众杀将校,纵火焚营噪呼,明宗叱之曰:“自吾为帅十有余年,何负尔辈!今贼城破在旦夕,乃尔辈立功名、取富贵之时。况尔天子亲军,返效贼耶!”军士对曰:“城中之人何罪,戍卒思归而不得耳!天子不垂原宥,志在巢除。  且闻破魏之后,欲尽坑魏博诸军,某等初无叛心,直畏死耳!今宜与城中合势,击退诸镇之兵,请天子帝河南,令公镇河北。”明宗涕泣谕之,乱兵环列而呼曰:“令公不欲帝河北,则佗人有之,我辈狼虎,岂识尊卑!”彦威与安重诲劝明宗许之,乃拥兵入城,与在礼合,彦威独不入。明宗入城,与在礼置酒大会,而部兵在外者闻明宗反,皆溃去,独彦威所将五千人营城西北隅不动。居二日,明宗复出,得彦威兵,乃之魏县,谋欲还镇州,彦威、重诲劝明宗以兵南向。  庄宗崩,彦威从明宗入洛阳,首率群臣劝进,内外机事,皆决彦威。彦威素与段凝、温韬有隙,因擅捕凝、韬下狱,将杀之,安重诲曰:“凝、韬之恶,天下所知,然主上方平内难,以恩信示人,岂公报仇之时?”彦威乃止。明宗即位,乃赦凝、韬,放归田里,已而卒赐死。

  彦威徙镇平卢。硃守殷反,伏诛,彦威遣使者驰骑献两箭为贺,明宗赐两箭以报之。夷狄之法,起兵令众,以传箭为号令,然非下得施于上也。明宗本出夷狄,而彦威武人,君臣皆不知礼,动多此类。然彦威客有淳于晏者,登州人也,少举明经及第,遭世乱,依彦威,自彦威为偏裨时已从之。彦威尝战败脱身走,麾下兵无从者,独晏徒步以一剑从之榛棘间以免。彦威高其义,所历方镇,常辟以自从,至其家事无大小,皆决于晏,彦威以故得少过失。当时诸镇辟召寮属,皆以晏为法。

  天成三年冬,彦威卒于镇。是时,明宗方猎于近郊,青州驰骑奏彦威卒,明宗涕泣还宫,辍朝,仍终其月不举乐,赠彦威太师,谥曰忠武。  房知温房知温,字伯玉,兗州瑕丘人也。少以勇力为赤甲都官健,后隶魏州马斗军,稍迁亲随军指挥使。庄宗取魏博,得知温,赐姓李氏,名曰绍英,以为澶州刺史,历曹、贝二州刺史,戍瓦桥关。明宗自魏反兵南向,知温首驰赴之。天成元年,拜泰宁军节度使。明年,为北面招讨使,屯于卢台。明宗遣乌震往代知温还镇,其戍卒效节军将龙晊等攻震杀之。效节,魏州军也。魏州自罗绍威诛衙军,杨师厚为节度使,复置银枪效节军。当梁末帝时,师厚几为梁患。师厚卒,以贺德伦代之。末帝患魏军强难制,与赵岩等谋分相、魏为两镇,魏军由此作乱,劫德伦叛梁而降晋,梁遂失河北。庄宗自得魏兵,与梁战河上,数有功,许其军以灭梁而厚赏。及梁亡,魏军虽数赐与,而骄纵无厌,常怀怨望;皇甫晖之乱,劫赵在礼入魏,皆此军也。

  明宗入立,在礼镇天雄军,以魏军素骄,常惧祸,不遑居,阴遣人诉于明宗,求解去。明宗乃以皇子从荣代在礼,而遣魏效节九指挥北戍卢台。军发之日,不给兵甲,惟以长竿系旗帜以表队伍,军士颇自疑惑。明年,明宗遣乌震代知温戍,而知温意尤不乐。卢台戍军夹水东西为两寨,震初至,与知温会东寨,方博,效节军乱,噪于门外,知温即乘马而出。乱军击杀震,执辔留知温,知温绐曰:“骑兵皆在西寨,今独步军,恐无能为也。”知温即跃马登舟渡河入西寨,以骑军尽杀乱者。明宗下诏,悉诛其家属于魏州,凡九指挥三千余家数万口,驱至漳水上杀之,漳水为之变色。魏之骄兵,于是而尽。明宗知变自知温起,释而不问,徙镇武宁,加兼侍中,历镇天平、平卢。

  初,明宗为北面招讨使,而知温为副使,废帝时以裨将事知温甚谨,后因杯酒失意。及废帝起兵凤翔,愍帝出奔,知温乘间有窥觎之意,谓其司马李冲曰:“吾有钱数屋,养兵数千,因时建义,功必有成。”冲曰:“今天子孱弱,上下离心,潞王兵威甚盛,事未可知,冲请怀表而西以觇之。”及冲至京师,废帝已入立,冲即奉表称贺,还劝知温入朝,废帝慰劳之甚厚。知温还镇,封东平王。太常上言:“策拜王公,皇帝临轩遣册。其在外者,正衙命使,而卤簿、鼓吹、辂车、法物不出都城,考之故事无明文。今北平王德钧、东平王知温受封遣策,请下兵部、太常、太仆,给卤簿、鼓吹、辂车、法物赴本道,礼毕还有司。”知温在镇,常厚敛其民,积赀巨万,治第青州南城,出入以声妓,游嬉不恤政事。天福元年卒于宫,赠太尉。

  知温卒后,其子彦儒献其父钱三万缗、绢布三万匹、金百两、银千两、茶千五百斤、丝十万两,拜沂州刺史。其将吏分其余赀者,皆为富家云。

  王晏球王晏球,字莹之,洛阳人也。少遇乱,为盗所掠,汴州富人杜氏得之,养以为子,冒姓杜氏。梁太祖镇宣武,选富家子之材武者置之帐下,号“子都”。晏球为人倜傥有大节,为子都指挥使。太祖即位,为右千牛卫将军。友珪立,龙骧戍卒反,自怀州趣京师,遣晏球击败之于河阳,以功迁龙骧第一指挥使。

  末帝即位,迁龙骧四军指挥使。梁遣捉生军将李霸将千人戍杨刘,霸夜作乱,自水门入,纵火大噪,以长竿缚布沃油,仰烧建国门。晏球闻乱,不俟命,率龙骧五百骑击之,贼势稍却。末帝登楼见之,呼曰:“此非吾龙骧军邪!”晏球奏曰:“乱者,李霸一部尔,陛下严守宫城,而责臣破贼。”迟明尽杀之,以功拜澶州刺史。

  梁、晋军河上,以晏球为行营马步军都指挥使。庄宗入汴,晏球以兵追之,行至封丘,闻末帝已崩,即解甲降唐,庄宗赐姓名曰李绍虔,拜齐州防御使,戍瓦桥关。明宗兵变,自鄴而南,遣人招晏球,晏球从至洛阳,拜归德军节度使。定州王都反,以晏球为招讨使,与宣徽南院使张延朗等讨之。都遣人北招契丹,契丹遣秃馁将万骑救都。晏球闻秃馁等兵且来,留张延朗屯新乐,自逆于望都。而契丹从他道入定州,与都出不意击延朗军,延朗大败,收余兵会晏球趋曲阳,都乘胜追之。

  晏球先至水次,方坐胡床指麾,而都众掩至,晏球与左右十余人连矢射之,都众稍却,而后军亦至。晏球立高冈,号令诸将皆橐弓矢、用短兵,回顾者斩。符彦卿以左军攻其左,高行珪以右军攻其右,中军骑士抱马项驰入都军,都遂大败,自曲阳至定州,横尸弃甲六十余里。都与秃馁入城,不敢复出。契丹又遣惕隐以七千骑益都,晏球遇之唐河,追击至满城,斩首二千级,获马千匹。契丹自中国多故,强于北方,北方诸夷无大小皆畏伏,而中国之兵遭契丹者,未尝少得志。自晏球击败秃馁,又走惕隐,其余众奔溃投村落,村落之人以锄櫌白梃所在击杀之,无复遗类。

  惕隐与数十骑走至幽州西,为赵德钧擒送京师。明宗下诏责诮契丹。契丹后数遣使至中国,求归惕隐等,辞甚卑逊,辄斩其使以绝之。于是时,中国之威几于大震,而契丹少衰伏矣,自晏球始也。  晏球攻定州,久不克,明宗数遣人促其破贼,晏球以谓未可急攻。其偏将硃弘昭、张虔钊等宣言曰:“晏球怯耳!”乃驱兵以进,兵果败,杀伤三千余人,由是诸将不敢复言攻。晏球乃休养士卒,食其三州之赋,悉以俸禄所入具牛酒,日与诸将高会。久之,都城中食尽,先出其民万余人,数与秃馁谋决围以走,不果,都将马让能以城降,都自焚死。

  晏球为将有机略,善抚士卒。其击秃馁,既因败以为功,而诸将皆欲乘胜取都,晏球返,独不动,卒以持久弊之。自天成三年四月都反,明年二月始克之,军中未尝戮一人。以破都功,拜天平军节度使。又徙平卢,累官至兼中书令。是岁卒,年六十二,赠太尉。

  安重霸安重霸,云州人也,初与明宗俱事晋王。重霸得罪奔于梁,又奔于蜀。重霸为人狡谲多智,善事人。蜀王建以为亲将。王衍立,少年,宦者王承休用事,重霸深结承休以自托。梁末,蜀取李茂贞秦、成、阶三州,重霸劝承休求镇秦州,衍以承休为节度使,重霸为其副使。重霸与承休多取秦州花木献衍,请衍东游。唐魏王兵伐蜀,承休大恐,以问重霸,重霸曰:“剑门天下之险,虽有精兵,不可过也。然公受国恩,闻难不可不赴,愿与公俱西。”承休素亲信之,以为然。承休整军将发,秦人送之,帐饮城外。酒罢,承休上道,重霸立承休马前,辞曰:“秦、陇不可失,愿留为公守。”承休业已上道,无如之何。唐军已破蜀,重霸亦以秦、成、阶三州降唐,明宗以为阆州团练使。罢为左卫大将军。久之,以为匡国军节度使。废帝时,为京兆尹、西京留守,徙镇大同,以病罢还,卒于潞州。

  王建立王建立,辽州榆社人也。唐明宗为代州刺史,以建立为虞候将。庄宗尝遣女奴之代州祭墓,女奴侵扰代人,建立捕而笞之。庄宗怒,欲杀之,明宗为庇让之以免。  明宗自魏反,犯京师,曹皇后、王淑妃皆在常山,建立杀常山监军并其守兵,明宗家属因得无患,由是明宗益爱之。明宗即位,以为成德军节度副使,已而拜节度使、检校太尉、同中书门下平章事。

  建立与安重诲素不协,定州王都有二志,数以书通建立,约为兄弟,重诲知之以为言。明宗不欲伤建立,亟召还京师。建立入见,亦多言重诲过失。明宗大怒,欲亟罢重诲,群臣左右讽解之,乃止。然卒以建立为右仆射、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判三司事。居岁余,自言不识文字,愿解三司,明宗不许。久之,建立称疾,明宗笑曰:“人固有诈疾而得疾者。”乃出为平卢节度使,又徙上党。建立怏怏不得志,遂求解职,乃以太子少保致仕。  建立数请朝见,不许,乃自诣京师,阑至后楼见明宗,涕泣言己无罪,为重诲所摈,明宗曰:“汝为节度使,不作好事,岂独重诲谗汝邪!”赐以茶药而遣之。

  废帝立,复起为天平军节度使。晋高祖时,徙镇平卢。天福五年来朝,高祖劳之曰:“三十年前老兄,可毋拜!”赐以肩舆入朝,给二宦者掖而升殿,宴见甚渥。又徙昭义,赐以玉斧、蜀马。累封韩王。建立好杀人,其晚节始惑浮图法,戒杀生,所至人稍安之。卒年七十,赠尚书令。

  子守恩,以廕补,稍迁诸卫将军。建立已卒,家于潞,守恩自京师得告归,而契丹灭晋。昭义节度使张从恩与守恩姻家,乃以守恩权巡检使,以守潞州,而从恩入见契丹。从恩既去,守恩因剽劫从恩家赀,以潞州降汉。汉高祖即位,以守恩为昭义军节度使,徙镇静难、西京留守,加同中书门下平章事。

  守恩性贪鄙,人甚苦之。时周太祖以枢密使将白文珂等军西平三叛,还过洛阳,守恩以使相自处,肩舆出迎。太祖怒,即日以头子命文珂代守恩为留守,而守恩方诣馆谒,坐于客次以俟见,而吏驰报新留守视事于府矣。守恩大惊,不知所为,遂罢去,奉朝请于京师。

  后隐帝杀史弘肇等,召群臣上殿慰谕之,群臣恐惧,无敢言者,独守恩前对曰:“陛下始睡觉矣。”闻者皆缩头。显德中,为左金吾卫上将军以卒。

  呜呼!道德仁义,所以为治,而法制纲纪,亦所以维持之也。自古乱亡之国,必先坏其法制而后乱从之。乱与坏相乘,至荡然无复纲纪,则必极于大乱而后返,此势之然也,五代之际是已。若文珂、守恩皆位兼将相,汉大臣也,而周太祖以一枢密使头子易置之,如更戍卒。是时,太祖与汉未有间隙之端,其无君叛上之志,宜未萌于心,而其所为如此者,何哉?盖其习为常事,故特发于喜怒颐指之间,而文珂不敢违,守恩不得拒。太祖既处之不疑,而汉廷君臣亦置而不问,其上下安然而不怪者,岂非朝廷法制纲纪坏乱相乘,其来也远,既极而至于此欤!是以善为天下虑者,不敢忽于微,而常杜其渐也,可不戒哉!  康福康福,蔚州人也,世为军校。福以骑射事晋王为偏将。庄宗尝曰:“吾家以羊马为生,福状貌类胡人而丰厚,胡宜羊马。”乃令福牧马于相州,为小马坊使,逾年马大蕃滋。明宗自魏反,兵过相州,福以小坊马二千匹归命,明宗军势由是益盛。

  明宗入立,拜飞龙使,领磁州刺史、襄州兵马都监。从刘训讨荆南,无功而还。福为将无佗能,善诸戎语,明宗尝召入便殿,访以外事,福辄为蕃语以对。枢密使安重诲恶之,常戒福曰:“无妄奏事,当斩汝!”福惧,求外任。

  灵武韩洙死,第六澄立,而偏将李从宾作乱。澄表请朝廷命帅,而重诲以谓灵武深入夷境,为帅者多遇害,乃拜福凉州刺史,朔方、河西军节度使。福入见明宗,涕泣言为重诲所挤。明宗召重诲为福更佗镇,重诲曰:“福为刺史无功效而建节旄,其敢有所择邪!”明宗怒,谓福曰:“重诲遣汝,非吾意也。吾当遣兵护汝,可无忧。”乃令将军牛知柔以兵卫福。行至方渠,而羌夷果出邀福,福以兵击走之。至青冈峡,遇雪,福登山望见川谷中烟火,有吐蕃数千帐,不觉福至,福分其兵马三道,出其不意袭之。吐蕃大骇,弃车帐而走,杀之殆尽,获其玉璞、绫锦、羊马甚众,由是威声大振。

  福居灵武三岁,岁常丰稔,有马千驷,蕃夷畏服。言事者疑福有异志,重诲亦言福必负朝廷。明宗遣人谓福曰:“我何少汝而欲负我!”福言:“受国恩深,有死无二。”因乞还朝,不许。福章再上,即随而至,明宗不之罪,徙镇彰义。历静难、雄武,充西面都部署。晋高祖时,徙镇河中,代还,卒于京师,赠太师,谥曰武安。

  福世本夷狄,夷狄贵沙陀,故常自言沙陀种也。福尝有疾卧阁中,寮佐入问疾,见其锦衾,相顾窃戏曰:“锦衾烂兮!”福闻之,怒曰:“我沙陀种也,安得谓我为奚?”闻者笑之。

  郭延鲁郭延鲁,沁州绵上人也。父饶,以骁勇事晋,数立军功,为沁州刺史者九年,为政有惠爱,州人思之。延鲁以善槊为将,累迁神武都知兵马使。硃守殷反,从攻汴州,以先登功为汴州马步军都指挥使,累迁复州刺史。延鲁叹曰:“吾先君为沁州者九年,民到于今思之。吾今幸得为刺史,其敢忘吾先君之志!”由是益以廉平自励,民甚赖之。秩满,州人乞留,不许,皆遮道攀号。天福中,拜单州刺史,卒于官。

  当是时,刺史皆以军功拜,言事者多以为言,以谓方天下多事,民力困敝之时,不宜以刺史任武夫,恃功纵下,为害不细。而延鲁父子特以善政著闻焉。

  呜呼,五代之民其何以堪之哉!上输兵赋之急,下困剥敛之苛。自庄宗以来,方镇进献之事稍作,至于晋而不可胜纪矣。其“添都”、“助国”之物,动以千数计。至于来朝、奉使、买宴、赎罪,莫不出于进献。而功臣大将,不幸而死,则其子孙率以家赀求刺史,其物多者得大州善地。盖自天子皆以贿赂为事矣,则为其民者其何以堪之哉!于此之时,循廉之吏如延鲁之徒者,诚难得而可贵也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