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书》 卷六十四列传第二十九
李圆通李圆通,京兆泾阳人也。父景,以军士隶武元皇帝,因与家僮黑女私,生圆通。
景不之认,由是孤贱,给使高祖家。及为隋国公,擢授参军事。初,高祖少时,每宴宾客,恒令圆通监厨。圆通性严整,左右婢仆咸所敬惮。唯世子乳母恃宠轻之,宾客未供,每有干请,圆通不许,或辄持去。圆通大怒,叱厨人挝之数十,叫呼之声彻于閤内,僚吏左右代其失色。宾去之后,高祖具知之,召圆通,命坐赐食,从此独善之,以为堪当大任。高祖作相,赐封怀昌男。久之,授帅都督,进爵新安子,委以心膂。圆通多力劲捷,长于武用。周氏诸王素惮高祖,每伺高祖之隙,图为不利,赖圆通保护,获免者数矣。高祖深感之,由是参预政事。授相国外兵曹,仍领左亲信。寻授上仪同。高祖受禅,拜内史侍郎,领左卫长史,进爵为伯。历左右庶子、给事黄门侍郎、尚书左丞,摄刑部尚书,深被任信。后以左丞领左翊卫骠骑将军。伐陈之役,圆通以行军总管从杨素出信州道,以功进位大将军,进封万安县侯,拜扬州总管长史。寻转并州总管长史。秦孝王仁柔自善,少断决,府中事多决于圆通。入为司农卿、治粟内史,迁刑部尚书。后数岁,复为并州长史。孝王以奢侈得罪,圆通亦坐免官。寻检校刑部尚书事。仁寿中,以勋旧进爵郡公。炀帝嗣位,拜兵部尚书。帝幸扬州,以圆通留守京师。判宇文述田以还民,述诉其受赂。帝怒而征之,见帝于洛阳,坐是免官。圆通忧惧发疾而卒。赠柱国,封爵悉如故。子孝常,大业末,为华阴令。
陈茂陈茂,河东猗氏人也。家世寒微,质直恭谨,为州里所敬。高祖为隋国公,引为僚佐,遇待与圆通等。每令典家事,未尝不称旨,高祖善之。后从高祖与齐师战于晋州,贼甚盛,高祖将挑战,茂固止不得,因捉马鞚。高祖忿之,拔刀斫其额,流血被面,词气不挠。高祖感而谢之,厚加礼敬。其后官至上士。高祖为丞相,委以心膂。及受禅,拜给事黄门侍郎,封魏城县男,每典机密。在官十余年,转益州总管司马,迁太府卿,进爵为伯。后数载,卒官。子政嗣。
政字弘道,倜傥有文武大略,善钟律,便弓马。少养宫中,年十七,为太子千牛备身。时京师大侠刘居士重政才气,数从之游。圆通子孝常与政相善,并与居士交结。及居士下狱诛,政及孝常当从坐,上以功臣子,挞之二百而赦之。由是不得调。炀帝时,授协律郎,迁通事谒者,兵曹承务郎。帝美其才,甚重之。宇文化及之乱也,以为太常卿。后归大唐,卒于梁州总管。
张定和张定和,字处谧,京兆万年人也。少贫贱,有志节。初为侍官。会平陈之役,定和当从征,无以自给。其妻有嫁时衣服,定和将鬻之,妻靳固不与,定和于是遂行。以功拜仪同,赐帛千匹,遂弃其妻。是后数以军功加上开府、骠骑将军。从上柱国李充击突厥,先登陷阵,虏刺之中颈,定和以草塞创而战,神气自若,虏遂败走。上闻而壮之,遣使者赍药,驰诣定和所劳问之。进位柱国,封武安县侯,赏物二千段,良马二匹,金百两。炀帝嗣位,拜宜州刺史,寻转河内太守,颇有惠政。
岁余,征拜左屯卫大将军。从帝征吐谷浑,至覆袁川。时吐谷浑主与数骑而遁,其名王诈为浑主,保车我真山,帝命定和率师击之。既与贼相遇,轻其众少,呼之令降,贼不肯下。定和不被甲,挺身登山,贼伏兵于岩谷之下,发矢中之而毙。其亚将柳武建击贼,悉斩之。帝为流涕,赠光禄大夫。时旧爵例除,于是复封武安侯,谥曰壮武。赠绢千匹,米千石。子世立嗣,寻拜为光禄大夫。
张奫张奫,字文懿,自云清河人也,家于淮阴。好读兵书,尤便刀楯。周世,乡人郭子翼密引陈寇,奫父双欲率子弟击之,犹豫未决。奫赞成其谋,竟以破贼,由是以勇决知名。起家州主簿。高祖作相,授大都督,领乡兵。贺若弼之镇寿春也,恒为间谍,平陈之役,颇有功焉。进位开府仪同三司,封文安县子,邑八百户,赐物二千五百段,粟二千五百石。岁余,率水军破逆贼笮子游于京口、薛子建于和州。
征入朝,拜大将军。高祖命升御坐而宴之,谓奫曰:“卿可为朕儿,朕为卿父。今日聚集,示无外也。”其后赐绮罗千匹,绿沉甲、兽文具装。寻从杨素征江表,别破高智慧于会稽、吴世华于临海。进位上大将军,赐奴婢六十口,缣彩三百匹。历抚、显、齐三州刺史,俱有能名。开皇十八年,为行军总管,从汉王谅征辽东。诸军多物故,奫众独全。高祖善之,赐物二百五十段。仁寿中,迁潭州总管,在职三年卒。有子孝廉。 麦铁杖麦铁杖,始兴人也。骁勇有膂力,日行五百里,走及奔马。性疏诞使酒,好交游,重信义,每以渔猎为事,不治产业。陈太建中,结聚为群盗,广州刺史欧阳頠俘之以献,没为官户,配执御伞。每罢朝后,行百余里,夜至南徐州,俞城而入,行光火劫盗。旦还,及时仍又执伞。如此者十余度,物主识之,州以状奏。朝士见铁杖每旦恒在,不之信也。后数告变,尚书蔡征曰:“此可验耳。”于仗下时,购以百金,求人送诏书与南徐州刺史。铁杖出应募,赍敕而往,明旦及奏事。帝曰:“信然,为盗明矣。”惜其勇捷,诫而释之。
陈亡后,徙居清流县。遇江东反,杨素遣铁杖头戴草束,夜浮渡江,觇贼中消息,具知还报。后复更往,为贼所擒。逆帅李棱遣兵仗三十人卫之,缚送高智慧。
行至庆亭,卫者憩食,哀其馁,解手以给其餐。铁杖取贼刀,乱斩卫者,杀之皆尽,悉割其鼻,怀之以归。素大奇之。后叙战勋,不及铁杖,遇素驰驿归于京师,铁杖步追之,每夜则同宿。素见而悟,特奏授仪同三司。以不识书,放还乡里。成阳公李彻称其骁武,开皇十六年,征至京师,除车骑将军,仍从杨素北征突厥,加上开府。炀帝即位,汉王谅反于并州,又从杨素击之,每战先登。进位柱国。寻除莱州刺史,无治名。后转汝南太守,稍习法令,群盗屏迹。后因朝集,考功郎窦威嘲之曰:“麦是何姓?”铁杖应口对曰:“麦豆不殊,那忽相怪!”威赧然,无以应之,时人以为敏慧。寻除右屯卫大将军,帝待之逾密。
铁杖自以荷恩深重,每怀竭命之志。及辽东之役,请为前锋,顾谓医者吴景贤曰:“大丈夫性命自有所在,岂能艾炷灸頞,瓜蒂喷鼻,治黄不差,而卧死儿女手中乎?”将渡辽,谓其三子曰:“阿奴当备浅色黄衫。吾荷国恩,今是死日。我既被杀,尔当富贵。唯诚与孝,尔其勉之。”及济,桥未成,去东岸尚数丈,贼大至。
铁杖跳上岸,与贼战,死。武贲郎将钱士雄、孟金叉亦死之,左右更无及者。帝为之流涕,购得其尸,下诏曰:“铁杖志气骁果,夙著勋庸,陪麾问罪,先登陷阵,节高义烈,身殒功存。兴言至诚,追怀伤悼,宜赉殊荣。用彰饰德。可赠光禄大夫、宿国公。谥曰武烈。”子孟才嗣。寻授光禄大夫。孟才有二弟,仲才、季才,俱拜正议大夫。赗赠巨万,赐辒辌车,给前后部羽葆鼓吹。平壤道败将宇文述等百余人皆为执绋,王公已下送至郊外,士雄赠左光禄大夫、右屯卫将军、武强侯,谥曰刚。
子杰嗣。金叉赠右光禄大夫,子善谊袭官。 孟才字智棱,果烈有父风。帝以孟才死节将子,恩赐殊厚,拜武贲郎将。及江都之难,慨然有复仇之志。与武牙郎钱杰素交友,二人相谓曰:“吾等世荷国恩,门著诚节。今贼臣弑逆,社稷沦亡,无节可纪,何面目视息世间哉!”于是流涕扼腕,遂相与谋,纠合恩旧,欲于显福宫邀击宇文化及。事临发,陈籓之子谦知其谋而告之,与其党沈光俱为化及所害,忠义之士哀焉。
沈光沈光,字总持,吴兴人也。父君道,仕陈吏部侍郎,陈灭,家于长安。皇太子勇引署学士。后为汉王谅府掾,谅败,除名。光少骁捷,善戏马,为天下之最。略综书记,微有词藻,常慕立功名,不拘小节。家甚贫窭,父兄并以佣书为事,光独跅驰,交通轻侠,为京师恶少年之所朋附。人多赡遗,得以养亲,每致甘食美服,未尝困匮。初建禅定寺,其中幡竿高十余丈,适遇绳绝,非人力所及,诸僧患之。
光见而谓僧曰:“可持绳来,当相为上耳。”诸僧惊喜,因取而与之。光以口衔索,拍竿而上,直至龙头。系绳毕,手足皆放,透空而下,以掌拒地,倒行数十步。观者骇悦,莫不嗟异,时人号为“肉飞仙”。
大业中,炀帝征天下骁果之士以伐辽左,光预焉。同类数万人,皆出其下。光将诣行在所,宾客送至灞上者百余骑。光酹酒而誓曰:“是行也,若不能建立功名,当死于高丽,不复与诸君相见矣。”及从帝攻辽东,以冲梯击城,竿长十五丈,光升其端,临城与贼战,短兵接,杀十数人。贼竞击之而坠,未及于地,适遇竿有垂絙,光接而复上。帝望见,壮异之,驰召与语,大悦,即日拜朝请大夫,赐宝刀良马,恒致左右,亲顾渐密。未几,以为折冲郎将,赏遇优重。帝每推食解衣以赐之,同辈莫与为比。
光自以荷恩深重,思怀竭节。及江都之难,潜构义勇,将为帝复仇。先是,帝宠昵官奴,名为给使,宇文化及以光骁勇,方任之,令其总统,营于禁内。时孟才、钱杰等阴图化及,因谓光曰:“我等荷国厚恩,不能死难以卫社稷,斯则古人之所耻也。今又俯首事雠,受其驱率,有熏面目,何用生为?吾必欲杀之,死无所恨,公义士也,肯从我乎?”光泣下沾衿,曰:“是所望于将军也。仆领给使数百人,并荷先帝恩遇,今在化及内营。以此复雠,如鹰鹯之逐鸟雀。万世之功,在此一举,愿将军勉之。”孟才为将军,领江淮之众数千人,期以营将发时,晨起袭化及。光语泄,陈谦告其事。化及大惧曰:“此麦铁杖子也,及沈光者,并勇决不可当,须避其锋。”是夜即与腹心走出营外,留人告司马德戡等,遣领兵马,逮捕孟才。光闻营内喧声,知事发,不及被甲,即袭化及营,空无所获。值舍人元敏,数而斩之。
遇德戡兵入,四面围合。光大呼溃围,给使齐奋,斩首数十级,贼皆披靡。德戡辄复遣骑,持弓弩,翼而射之。光身无介胄,遂为所害。麾下数百人皆斗而死,一无降者。时年二十八。壮士闻之,莫不为之陨涕。
来护儿来护儿,字崇善,江都人也。幼而卓诡,好立奇节。初读《诗》,至“击鼓其镗,踊跃用兵”、“羔裘豹饰,孔武有力”,舍书而叹曰:“大丈夫在世当如是。
会为国灭贼以取功名,安能区区久事陇亩!”群辈惊其言而壮其志。护儿所住白土村,密迩江岸。于时江南尚阻,贺若弼之镇寿州也,常令护儿为间谍,授大都督。
平陈之役,护儿有功焉,进位上开府。从杨素击高智慧于浙江,而贼据岸为营,周亘百余里,船舰被江,鼓噪而进。素令护儿率数百轻艓径登江岸,直掩其营,破之。
时贼前与素战不胜,归无所据,因而溃散。智慧将逃于海,护儿追至泉州,智慧穷蹙,遁走闽、越。进位大将军,除泉州刺史。时有盛道延拥兵作乱,侵扰州境,护儿进击,破之。又从蒲山公李宽破汪文进于黟、歙,进位柱国。仁寿三年,除瀛州刺史,赐爵黄县公,邑三千户。寻加上柱国,除右御卫将军。炀帝即位,迁右骁卫大将军,帝甚亲重之。大业六年,从驾江都,赐物千段,令上先人冢,宴父老,州里荣之。数岁,转右翊卫大将军。辽东之役,护儿率楼船,指沧海,入自坝水,去平壤六十里,与高丽相遇。进击,大破之,乘胜直造城下,破其郛郭。于是纵军大掠,稍失部伍,高元弟建武募敢死士五百人邀击之。护儿因却,屯营海浦,以待期会。后知宇文述等败,遂班师。明年,又出沧海道,师次东莱,会杨玄感作逆黎阳,进逼巩、洛,护儿勒兵与宇文述等击破之。封荣国公,邑二千户。十年,又帅师度海,至卑奢城,高丽举国来战,护儿大破之,斩首千余级。将趣平壤,高元震惧,遣使执叛臣斛斯政,诣辽东城下,上表请降。帝许之,遣人持节诏护儿旋师。护儿集众曰:“三度出兵,未能平贼,此还也,不可重来。今高丽困弊,野无青草,以我众战,不日克之。吾欲进兵,径围平壤,取其伪主,献捷而归。”答表请行,不肯奉诏。长史崔君肃固争,不许。护儿曰:”贼势破矣,专以相任,自足办之。吾在阃外,事合专决,岂容千里禀听成规!俄顷之间,动失机会,劳而无功,故其宜也。吾宁征得高元,还而获谴,舍此成功,所不能矣。”君肃告众曰:“若从元帅,违拒诏书,必当闻奏,皆获罪也。”诸将惧,尽劝还,方始奉诏。十三年,转为左翊卫大将军,进位开府仪同三司,任委逾密,前后赏赐不可胜计。江都之难,宇文化及忌而害之。
长子楷,以父军功授散骑郎、朝散大夫。楷弟弘,仕至果毅郎将、金紫光禄大夫。弘第整,武贲郎将、右光禄大夫。整尤骁勇,善抚士众,讨击群盗,所向皆捷。
诸贼甚惮之,为作歌曰:“长白山头百战场,十十五五把长枪,不畏官军十万众,只畏荣公第六郎。”化及反,皆遇害,唯少子恒、济获免。
鱼俱罗鱼俱罗,冯翊下邦人也。身长八尺,膂力绝人,声气雄壮,言闻数百步。弱冠为亲卫,累迁大都督。从晋王广平陈,以功拜开府,赐物一千五百段。未几,沈玄懀、高智慧等作乱江南,杨素以俱罗壮勇,请与同行。每战有功,加上开府、高唐县公,拜迭州总管。以母忧去职。还至扶风,会杨素率兵将出灵州道击突厥,路逢俱罗,大悦,遂奏与同行。及遇贼,俱罗与数骑奔击,瞋目大呼,所当皆披靡,出左入右,往返若飞。以功进位柱国,拜丰州总管。初,突厥数入境为寇,俱罗辄擒斩之,自是突厥畏惧屏迹,不敢畜牧于塞上。
初,炀帝在籓,俱罗弟赞以左右从,累迁大都督。及帝嗣位,拜车骑将军。赞性凶暴,虐其部下,令左右炙肉,遇不中意,以签刺瞎其眼。有温酒不适者,立断其舌。帝以赞籓邸之旧,不忍加诛,谓近臣曰:“弟既如此,兄亦可知。”因召俱罗,谴责之,出赞于狱,令自为计。赞至家,饮药而死。帝恐俱罗不自安,虑生边患,转为安州刺史。岁余,迁赵郡太守。后因朝集,至东都,与将军梁伯隐有旧,数相往来。又从郡多将杂物以贡献,帝不受,因遗权贵。御史劾俱罗以郡将交通内臣,帝大怒,与伯隐俱坐除名。
未几,越巂飞山蛮作乱,侵掠郡境。诏俱罗白衣领将,并率蜀郡都尉段钟葵讨平之。大业九年,重征高丽,以俱罗为碣石道军将。及还,江南刘元进作乱,诏俱罗将兵向会稽诸郡逐捕之。于时百姓思乱,从盗如市,俱罗击贼帅硃燮、管崇等,战无不捷。然贼势浸盛,败而复聚。俱罗度贼非岁月可平,诸子并在京、洛,又见天下渐乱,终恐道路隔绝。于时东都饥馑,谷食踊贵,俱罗遣家仆将船米至东都粜之,益市财货,潜迎诸子。朝廷微知之,恐其有异志,发使案验。使者至,前后察问,不得其罪。帝复令大理司直梁敬真就锁将诣东都。俱罗相表异人,目有重瞳,阴为帝之所忌。敬真希旨,奏俱罗师徒败衄,于是斩东都市,家口籍没。
陈棱陈棱,字长威,庐江襄安人也。祖硕,以渔钓自给。父岘,少骁勇,事章大宝为帐内部曲。告大宝反,授谯州刺史。陈灭,废于家。高智慧、汪文进等作乱江南,庐江豪杰亦举兵相应,以岘旧将,共推为主。岘欲拒之,棱谓岘曰:“众乱既作,拒之祸且及己。不如伪从,别为后计。”岘然之。时柱国李彻军至当涂,岘潜使棱至彻所,请为内应。彻上其事,拜上大将军、宣州刺史,封谯郡公,邑一千户,诏彻应接之。彻军未至,谋泄,为其党所杀,棱仅以获免。上以其父之故,拜开府,寻领乡兵。炀帝即位,授骠骑将军。大业三年,拜武贲郎将。后三岁,与朝请大夫张镇周发东阳兵万余人,自义安泛海,击流求国,月余而至。流求人初见船舰,以为商旅,往往诣军中贸易。棱率众登岸,遣镇周为先锋。其主欢斯渴剌兜遣兵拒战,镇周频击破之。棱进至低没檀洞,其小王欢斯老模率兵拒战,棱击败之,斩老模。
其日雾雨晦冥,将士皆惧,棱刑白马以祭海神。既而开霁,分为五军,趣其都邑。
渴剌兜率众数千逆拒,棱遣镇周又先锋击走之。棱乘胜逐北,至其栅,渴剌兜背栅而阵。棱尽锐击之,从辰至未,苦斗不息。渴剌兜自以军疲,引入栅。棱遂填堑,攻破其栅,斩渴剌兜,获其子岛槌,虏男女数千而归。帝大悦,进棱位右光禄大夫,武贲如故,镇周金紫光禄大夫。辽东之役,以宿卫迁左光禄大夫。明年,帝复征辽东,棱为东莱留守。杨玄感之作乱也,棱率众万余人击平黎阳,斩玄感所署刺史元务本。棱寻奉诏于江南营战舰。至彭城,贼帅孟让众将十万,据都梁宫,阻淮为固。
棱潜于下流而济,至江都,率兵袭让,破之。以功进位光禄大夫。赐爵信安侯。后帝幸江都宫,俄而李子通据海陵,左才相掠淮北,杜伏威屯六合,众各数万。帝遣棱率宿卫兵击之,往往克捷。超拜右御卫将军。复渡清江,击宣城贼。俄而帝以弑崩,宇文化及引军北上,召棱守江都。棱集众缟素,为炀帝发丧,备仪卫,改葬于吴公台下,衰杖送丧,恸感行路,论者深义之。棱后为李子通所陷,奔杜伏威,伏威忌之,寻而见害。
王辩斛斯万善王辩,字警略,冯翊蒲城人也。祖训,以行商致富。魏世,出粟助给军粮,为假清河太守。辩少习兵书,尤善骑射,慷慨有大志。在周以军功授帅都督。开皇初,迁大都督。仁寿中,迁车骑将军。汉王谅之作乱也,从杨素讨平之,赐爵武宁县男,邑三百户。后三岁,迁尚舍奉御。从征吐谷浑,拜朝请大夫。数年,转鹰扬郎将。
辽东之役,以功加通议大夫,寻迁武贲郎将。及山东盗贼起,上谷魏刀儿自号历山飞,众十余万,劫掠燕、赵。帝引辩升御榻,问以方略。辩论取贼形势,帝称善,曰:“诚如此计,贼何足忧也。”于是发从行步骑三千,击败之,赐黄金二百两。
明年,渤海贼帅高士达自号东海公,众以万数。复令辩击之,屡挫其锐。帝在江都宫,闻而驰召之。及引见,礼赐甚厚,复令往信都经略。士达于是复战,破之,优诏褒显。时贼帅郝孝德、孙宣雅、时季康、窦建德、魏刀儿等,往往屯聚,大至十万,小至数千,寇掠河北。辩进兵击之,所往皆捷,深为群贼所惮。及翟让寇徐、豫,辩进,频击走之。让寻与李密屯据洛口仓,辩与王世充讨密,阻洛水相持经年。
辩率诸将攻败密,因薄其营,战破外栅。密诸营已有溃者,乘胜将入城,世充不知,恐将士劳倦,于是鸣角收兵,翻为密徒所乘。官军大溃,不可救止。辩至洛水,桥已坏,不得渡,遂涉水,至中流,为溺人所引坠马。辩时身被重甲,败兵前后相蹈藉,不能复上马,竟溺死焉。时年五十六。三军莫不痛惜之。
河南斛斯万善,骁勇果毅,与辩齐名。大业中,从卫玄讨杨玄感,频战有功。
及玄感败走,万善与数骑追及之,玄感窘迫自杀。由是知名,拜武贲郎将。突厥始毕之围雁门也,万善奋击之,所向皆破。每贼至,辄出当其锋,或下马坐地,引强弓射贼,所中皆殪。由是突厥莫敢逼城,十许日竟退,万善之力也。其后频讨群盗,累功至将军。时有将军鹿愿、范贵、冯孝慈,俱为将帅,数从征讨,并有名于世。
然事皆亡失,故史官无所述焉。 史臣曰:楚、汉未分,绛、灌所以宣力;曹、刘竞逐,关、张所以立名。然则名立资草昧之初,力宣候经轮之会,攀附鳞翼,世有之矣。圆通、护儿之辈,定和、铁杖之伦,皆一时之壮士,困于贫贱。当其郁抑未遇,亦安知其有鸿鹄之志哉!终能振拔污泥之中,腾跃风云之上,符马革之愿,快生平之心,非遇其时,焉能至于此也!俱罗欲加之罪,非其咎畔,王辩殒身勍敌,志实勤王。陈棱缟素发丧,哀感行路,义之所动,固已深乎!孟才、钱杰、沈光等,感恩怀旧,临难忘生,虽功无所成,其志有可称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