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史》 列传第四十四
陈执中 刘沆 冯拯 子行己 伸己 贾昌朝 弟昌衡 从子炎 伯祖父琰 梁适孙 子美 陈执中,字昭誉,以父恕任,为秘书省正字,累迁卫尉寺丞、知梧州。上《复古要道》三篇,真宗异而召之。帝属疾,春秋高,大臣莫敢言建储者,执中进《演要》三篇,以蚤定天下根本为说。翌日,帝以他疏示辅臣,皆赞曰“善”。帝指其袖中曰:“又有善于此者。”出之,乃《演要》也。因召对便殿,劳问久之,擢右正言。逾月,遂立皇太子。明年,坐考御试进士卷差谬,贬卫尉寺丞、监岳州酒务。稍复殿中丞、通判抚州,复右正言。
曹利用婿卢士伦除福建运使,惮远不行,利用为请,乃改京东。执中尝劾奏之,利用挟私忿,出执中知汉阳军。及利用得罪,乃召为群牧判官、权三司盐铁判官、知谏院、提举诸司库务,以尚书工部员外郎兼御史知杂、同判流内铨,迁三司户部副使。
明道中,安抚京东,进天章阁待制。使还,知应天府,徙江宁府、扬州,再迁工部郎中,改龙图阁直学士、知永兴军,拜右谏议大夫、同知枢密院事。 元昊寇延州,手诏咨访辅臣攻守方略,执中既上对,退,复奏疏曰:“元昊乘中国久不用兵,窃发西垂,以游兵困劲卒、甘言悦守臣,一旦连犯亭障,延安几至不保。此盖范雍纳诡说,失于戒严;刘平轻躁,丧其所部。上下纷攘,远近震骇。自金明李士彬族破,而并边篱落皆大坏。塞门、金明相距二百里,宜列修三城,城屯兵千人,益募弓箭手。寇大至则退保,小至则出斗。选阁门祗候以上为寨主、都监,以诸司使为卢关一路都巡检,以兵二千属之,使为三砦之援。熟羌居汉地久者,委边臣拊存之;反复者,破逐之。至于新拊黠羌,如泾原康奴、灭臧、大虫族,久居内地,常有叛心,不肆剪除,恐终为患。今军须之出,民已愁叹,复欲遍修城池如河北之制,及夏须成,使神运之犹恐不能,民力其堪此乎?”陕西地险,非如河北,惟泾州、镇戎军势稍平易,若不责外守而劳内营,非策之上也。宜修并边城池,其次如延州之鄜、同,环庆之邠、宁,不过五七处,量为营葺,则科率减、民力苏矣。今贼势方张,宜静守以骄其志,蓄锐以挫其锋,增土兵以备守御,省骑卒以减转饷。然后徐议荡平,改张节度,更须主张,将臣横议不入,则忠臣尽节而捐躯矣。”
既而议刺土兵,久不决,罢知青州。又以资政殿学士知河南府,改尚书工部侍郎、陕西同经略安抚招讨使。与夏竦同知永兴军,议边事多异同,诏令互出巡边,乃屯泾州,令诸部曰:“寇籍吾水草,钞边图利,不除,且复至。”命悉焚之。表解兵柄,以为兵尚神密,千里禀命,非所以制胜,宜属四路各保疆圉。朝议善之,就知陕州,复徙青州。于是请城傅海诸州,朝廷重兴役,有诏不许。执中不奉诏,卒城之。
明年,沂卒王伦叛,趣淮南,执中遣巡检傅永吉追至采石矶,捕杀之。召拜参知政事。谏官孙甫、蔡襄极论不可,帝遣使驰赐敕告。逾年,拜同中书门下平章事、集贤殿大学士兼枢密使。西夏纳款,与宰相贾昌朝请解枢密。七年春,旱,昌朝罢,执中降给事中。已而加昭文馆大学士、监修国史,逾月复官。 皇佑初,以足疾辞位,自陈不愿为使相、大学士,学士孙抃\当制,遂以尚书左丞知陈州。宰相文彦博、宋庠以为礼薄,帖麻改兵部尚书。迁吏部、观文殿大学士。久之,拜集庆军节度使、同平章事、判大名府。河决商胡,走大名,程琳欲为堤,不果成而去。执中乘年丰调丁夫增筑二十里,以障横溃。以吏部尚书复拜同平章事、昭文馆大学士。每朝退,闭中书东便门,以防漏泄。三司勾当公事及监场务官,权势所引者,皆奏罢之,内外为之肃然。
会张贵妃薨,治丧皇仪殿,追册为后。王洙、石全彬务以非礼导帝意,执中随辄奉行,至以洙为员外翰林学士,全彬领观察使,给留后奉。久之,嬖妾笞小婢出外舍死,御史赵抃\列八事奏劾执中,欧阳修亦言之。至和三年春,旱,谏官范镇言:“执中为相,不病而家居。陛下欲弭灾变,宜速退执中,以快中外之望。”既而御史中丞孙抃\与其属郭申锡、毋湜、范师道、赵抃\请合班论奏,诏令轮日入对,卒罢执中为镇海军节度使、同平章事、判亳州。逾年辞节,改尚书左仆射、观文殿大学士,封英国公,徙河南府,又徙曹州,皆不赴。过都,以疾赐告,就第拜司徒、岐国公致仕,卒,赠太师兼侍中。
执中在中书八年,人莫敢干以私,四方问遗不及门,惟殿前都指挥使郭承佑数至其家,为御史所言,遂诏中书、枢密自今非聚厅无见宾客。及议谥,礼官韩维曰:“执中以公卿子,遭世承平,因缘一言,遂至贵显。天子以后宫之丧,问所以葬祭之礼,执中位上相,不能总率群司考正仪典,知治丧皇仪非嫔御之礼,追册位号于宫闱有嫌,建庙用乐逾祖宗旧制,皆白而行之,此不忠之大者。闺门之内,礼分不明,夫人正室疏薄自绌,庶妾贱人悍逸不制,其治家无足言者。宰相不能秉道率礼,正身齐家,方杜门深居,谢绝宾客,曰:‘我无私也,我不党也。’岂不陋哉?谥法:‘宠禄光大曰荣’,‘不勤成名曰灵’。执中出入将相,以一品就第,宠禄光大矣;得位行政,贤士大夫无述焉,不勤成名矣;请谥曰荣灵。”后改谥恭襄,诏谥曰恭。帝篆其墓碑曰“褒忠之碑”。
子世儒,官至国子博士,妻李与群婢杀世儒所生母,世儒与谋,皆弃市。
刘沆,字冲之,吉州永新人。祖景洪,始,杨行密得江西,衙将彭玕\据州自称太守,属景洪以兵,欲胁众附湖南,景洪伪许之。复以州归行密,退居不仕。及徐温建国,以礼聘之,不起,官其子煦为殿直都虞候。父素,不仕,以财雄里中,喜宾客。景洪尝告人曰:“我不从彭玕\,几活万人,后世当有隆者。”因名所居北山曰后隆山。山有牛僧孺读书堂,即故基筑台曰聪明台。沆母梦衣冠丈夫曰牛相公来,已来有娠,乃生沆。
及长,倜傥任气。举进士不中,自称“退士”,不复出,父力勉之。天圣八年,始擢进士第二,为大理评事、通判舒州,有大狱历岁不决,沆数日决之。章献太后建资圣浮图,内侍张怀信挟诏命,督役严峻,州将至移疾不敢出,沆奏罢怀信。再迁太常丞、直集贤院,出知衡州。大姓尹氏欺邻翁老子幼,欲窃取其田,乃伪作卖券,及邻翁死,遂夺而有之。其子诉于州县,二十年不得直,沆至,复诉之。尹氏持积岁税钞为验,沆曰:“若田千顷,岁输岂特此耶?尔始为券时,尝如敕问邻乎?其人固多在,可讯也。”尹氏遂伏罪。迁太常博士,历三司度支、户部判官、同修起居注,擢右正言、知制诰、判吏部流内铨。奉使契丹,馆伴杜防强沆以酒,沆沾醉,拂袖起,因骂之,坐是出知潭州。又降知和州,改右谏议大夫、知江州。
时湖南蛮 数出寇,至杀官吏。以沆为龙图阁直学士、知潭州兼安抚使,许便宜从事。沆大发兵至桂阳,招降二千余人,使散居所部,而蛮酋降者皆奏命以官。又募土兵分捕余党,破桃油平、能家源,斩馘甚众。已而贼复出,杀裨将胡元,坐降知鄂州,徙京南,迁给事中,徙洪州。还,知审刑院,除知永兴军。顷之,以龙图阁学士权知开封府,数发隐伏。祀明堂,迁尚书工部侍郎。逾年,拜参知政事。
初,沆在府,有张彦方者,客越国夫人曹氏家,受富民金,为伪告敕。既败系狱,沆抵彦方死,辞不及曹氏。曹氏,张贵妃母也。沆既用,谏官、御史皆谓沆于彦方独不尽,疑以此进,争论之,帝不听。贵妃薨,追册皇后,沆为监护使。数月,拜同中书门下平章事、集贤殿大学士,改园陵使。御史中丞孙抃\、御史范师道、毋湜言,宰相不当为赠后典葬,不报。既葬,赐后阁中金器数百两,力辞,而请其子瑾试学士院,遂帖职。
时中书可否多用例,人或援例以讼,而法有不行。沆进言三弊曰:“近臣保荐辟请,动逾数十,皆浮薄权豪之流交相荐举。有司以之贸易,而遂使省、府、台、阁华资要职,路分、监司边防寄任,授非公选,多出私门。又职掌吏人迁补有常,而或减选出官、超资换职、堂除便家、先次差遣之类。此近臣保荐之弊一也。审官、吏部铨、三班当入川、广,乃求近地,当入近地,又求在京,及堂除升陟省府、馆职、检讨之类。此近臣陈丐亲属之弊二也。其叙钱谷管库之劳、捕贼昭雪之赏,常格虽存,侥幸犹甚。以法则轻,以例则厚,执政者不能持法,多以例与之。此叙劳干进之弊三也。愿诏中书、枢密,凡三事毋用例,余听如旧。”事既施行,而众颇不悦,寻如旧。
文彦博、富弼复入为相。彦博为昭文馆大学士,弼监修国史,沆迁兵部侍郎,位在弼下。论者以为非故事,由学士杨察之误,乃帖麻改沆监修国史,弼为集贤殿大学士。沆既疾言事官,因言:“自庆历后,台谏官用事,朝廷命令之出,事无当否悉论之,必胜而后已,专务抉人阴私莫辨之事,以中伤士大夫。执政畏其言,进擢尤速。”沆遂举行御史迁次之格,满二岁者与知州。御史范师道、赵抃\岁满求补郡,沆引格出之,中丞张忭等言沆挟私出御史。时枢密使狄青亦因御史言,罢知陈州,沆奏曰:“御史去陛下将相,削陛下爪牙,此曹所谋,臣莫测也。”升等益论辨不已,罢沆为观文殿大学士、工部尚书、知应天府。迁刑部尚书,徙陈州。
沆长于吏事,性豪率,少仪矩。然任数,善刺探权近过失,阴持之以轩轾取事,论者以此少之。卒,赠左仆射兼侍中。知制诰张瑰草词诋沆,其家不敢请谥。帝为篆墓碑曰“思贤之碑”。子瑾,尝为天章阁待制,坐法免,后以功复职。
冯拯,字道济。父俊,事汉湘阴公刘赟。赟死,俊与从行千余人系侍卫狱,周太祖赦出之,授检校太子宾客,戍安远军驭马镇,辞不行,因徙居河阳。
拯以书生谒赵普,普奇其状,曰:“子富贵寿考,宜不下我。”举进士,补大理评事、通判峡州,权知泽州,徙坊州,迁太常丞。江南旱,命驰传振贷贫乏,察官吏能否,还奏称旨,权知石州,擢右正言,岁余代归。出使河北,与转运使樊知古计边储,还,判三司户部理欠凭由司,为度支判官。
淳化中,有上封请立皇太子者,拯与尹黄裳、王世则、洪湛伏阁请立许王元僖,太宗怒,悉贬岭外。拯知端州,既至,上言请遣使括诸路隐丁、更制版籍及议盐法通商,凡十余事。太宗欲召还参知政事,寇准素不悦拯,乃徙知鼎州。改通判广州。郊祀毕,覃恩,拯与通判彭惟节皆迁尚书员外郎,惟节以太常博士为屯田员外,而拯以左正言为虞部员外。拯书名旧在惟节上,及奏事如故,准切责之。拯上书言准阿意不平,准坐此罢。 拯以母丧请内徙,命知江州。真宗即位,进比部员外郎。御史中丞李惟清表为推直官,判三司度支勾院,迁驾部。咸平初,坐试开封进士赋涉讥讪,下拯御史台,未几,释之。
明年,兼侍御史知杂事。时西北用兵,王超、傅潜将兵出定、瀛间,观望玩寇,拯极论之,不报。超等果逗挠覆军。命拯按傅狱,抵潜罪,窜流之。擢祠部郎中、枢密直学士,权判吏部流内铨。以审官及铨法未备,建请凡荫补京官,试读一经,书家状通习为中格,始得仕。同勾当三班院。向敏中宣抚河北、河东,拯及陈尧叟为副,宴饯长春殿。
明年,以右谏议大夫同知枢密院事。帝欲修绥州,谋诸辅臣,拯与宰相向敏中等皆曰便。宰相吕蒙正、参知政事王旦、王钦若皆曰宜弃勿修。帝遣洪湛驰驿往视,还,上七利二害,卒修完之。时上封者言:“三司多滞务,州郡禀疑事,吏民诉理冤狱,依违不决者辄数岁,水旱或由于此。”诏拯选干强吏同三司使裁冗事、督举稽留,遂与判度支勾院孙冕省帐牍二十一万五千本,并废冗官十五员。
迁尚书工部侍郎、签书枢密院事。赐手札访边事,拯谓:“备边之要,不扼险以制敌之冲,未易胜也。若于保州、威虏间,依徐、鲍河为阵,其表势可取胜矣。前岁王显违诏不趋要地,契丹初压境,王师未行,而契丹骑已入钞,赖霖雨乃遁去。比王超奏敌已去,而东路奏敌方来,既聚军中山以救望都,而兵困粮匮,将臣陷殁几尽,超等仅以身免。今防秋,宜于唐河增屯兵至六万,控定武之北为大阵,邢州置都总管为中阵,天雄军置钤辖为后阵,罢莫州狼山两路兵。”从之。景德中,为参知政事,再迁兵部侍郎。摄事享太庙,有司供帐幔,守奉人宿庙室前,喧嚣不肃,拯以闻。诏专为庙享制帟幕什器,藏宗正寺,禁吏卒登庙阶。 王济上编敕,帝以其烦简不一,语辅臣曰:“显德敕尤烦,盖世宗严急,出于一时之意,臣下不敢言其失也。”王旦进曰:“诏敕宜简,近亦伤于烦。”拯对曰:“开宝间,除诸州通判敕,刑狱、钱谷悉条列约束,今则略矣。”时契丹始盟,拯言边方骚动,武臣幸之以为利。帝曰:“朝廷以信为守,然戒备不可废也,此外,当静治以安吾民尔。尔其奉承之。” 大中祥符初,严贡举糊名法。拯与王旦论选举帝前,拯请兼考策论,不专以诗赋为进退。帝曰:“可以观才识者,文论也。”拯论事多合帝意如此。封泰山,为仪仗使。礼成,进尚书左丞。以疾在告,数请罢,帝以手诏谕旨,又命宰相王旦就第劝拯起视事。
从祀汾阴,为仪仗使,迁工部尚书。复以疾求罢,拜刑部尚书、知河南府,听以府事委官属。七年,除御史中丞,又以疾辞,除户部尚书、知陈州。真宗尝谓王旦曰:“拯固求闲郡,何邪?”旦对曰“马知节尝讥拯好富贵,所欲节度使尔。拯恐为知节所量,不敢请大藩,殆为此也。”再知河南府,迁兵部尚书,入判尚书都省,以吏部尚书、检校太傅、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充枢密使。其冬,拜右仆射兼中书侍郎、太子少傅、同平章事、集贤殿大学士,进左仆射。
干兴元年,进封魏国公,迁司空兼侍中。辅臣会食资善堂,召议事,丁谓独不预。谓知得罪,颇哀请。钱惟演遽曰:“当致力,无大忧也。”拯熟视惟演,惟演踧茳。及对承明殿,太后怒甚,语欲诛谓。拯进曰:“谓固有罪,然帝新即位,亟诛大臣,骇天下耳目。谓岂有逆谋哉?第失奏山陵事耳。”太后怒少解。谓既贬,拯代谓为司徒、玉清昭应宫使、昭文馆大学士、监修国史,又为山陵使,奉安真宗御容于西京。寻在病告,帝赐白金五千两,拯叩头称谢。五上表愿罢相,拜武胜军节度使、检校太尉兼侍中、判河南府。即卧内赐告及旌纛,遣内司宾抚问。还,奏其家俭陋,被服甚质。太后赐以衾裯锦绮屏,然拯平居自奉侈靡,顾禁中不知也。既卒,赠太师、中书令,谥文懿。
拯气貌严重,宦者传诏至中书,不延坐。工部尚书林特尝诣第,累日不得通,白以咨事,使诣中书。既至,又遣堂吏谓之曰:“公事何不自达朝廷?”卒不见,特大愧而去。钱惟演营入相,拯以太后姻家力言之,遂出惟演河阳。子行己、伸己。
行己字肃之,以父任为右侍禁、泾原路驻泊都监、知宪州,因治状增秩。历石、保、霸、冀、莫五州,所至有能称。
夏人既纳款,疆候播言契丹治兵幽燕,大为战具,议者欲解西备北,行己言:“辽、夏为与国,元昊入贡,容怀诡计,幽燕治兵,或为虚声,边鄙之虞,恐不在河朔也。”
皇佑中,知定州,韩琦荐为路钤辖。徙知代州,管干河东缘边安抚事。夏人掠麟州,蕃部且盗耕屈野河西田,遇官军逴逻者,辄聚射。诏行己计之。行己言:“此奸民无忌惮,非君长过,不宜以细故启大衅,但加戒戢足矣。”
五台山寺调厢兵义勇缮葺,为除和籴谷三万,行己谓不可损岁入之储,以事不急之务。进西上阁门使,四迁客省使,更高阳关、秦凤、定州、大名府路马步总管,以卫州防御使致仕,预洛阳耆英之集。元佑中,终金州观察使,年八十四。 伸己字齐贤,以荫补右侍禁。累迁西头供奉官,授阁门祗候、桂州兵马都监。转运使俞献可辟知廉州。久之,安化蛮扰边,献可又荐知宜州。
天圣中,改桂、宜、融、柳、象沿边兵马都监,遂专溪峒事。以礼宾使复知宜州。代还,道改供备库使、知邕州。治舍有井,相传不敢饮,饮辄死。伸己日汲自供,终更无恙。旁城数里,有金花木,土俗言花开即瘴起,人不敢近。伸己故以花盛时酣燕其下,亦复无害。明道恭谢,改东染院使、领荣州刺史、梓夔路兵马钤辖,迁洛苑使、知桂州兼广西钤辖。道江陵,会安化蛮犯边,官军不利,仁宗遣中人趣伸己讨之。伸己日夜疾驰至宜州,缮器甲,募丁壮,转粮饷,由三路以进。伸己临军,单骑出阵,语酋豪曰:“朝廷抚汝甚厚,汝乃自取灭亡耶!今我奉天子命来,汝听吾言则生,不则无□类矣。”众仰泣罗拜曰:“不图今日再见冯公也。”明日,蛮渠弃兵械率众降军门。
初,部卒以覆将畏匿,伸己曰:“纪律不明,主将也,战士何罪?”请于朝,贷其死。以劳迁西上阁门使、知宜州。乐善蛮寇武阳,伸己遣谕祸福,蛮大悦,悉还所掠。又莫世堪负险强黠,抄劫边户,为疆场患。伸己设伏擒捕,皆置于法。迁果州团练使。在宜二年,徙桂州,改右武卫大将军,守本官分司西京,卒。
始,安化蛮叛,区希范应募击贼。贼平,希范诣阙,自言其功。朝廷下宜州,伸己谓希范无功妄要赏,遂编管全州。其后希范遁归,谋为乱,欲杀伸己,岭外骚然,议者皆罪伸己焉。
贾昌朝,字子明,真定获鹿人。晋史官纬之曾孙也。天禧初,真宗尝祈谷南郊,昌朝献颂道左,召试,赐同进士出身,主晋陵簿。赐对便殿,除国子监说书。孙奭判监,独称昌朝讲说有师法。他日书路随、韦处厚传示昌朝曰:“君当以经术进,如二公。”为颖川郡王院伴读。再迁殿中丞,历知宜兴、东明县。奭侍读禁中,以老辞,荐昌朝自代,召试中书,寻复国子监说书。上言:“礼,母之讳不出于宫。今章献太后易月制除,犹讳父名,非尊宗庙也。”诏从之。景佑中,置崇政殿说书,以授昌朝。诵说明白,帝多所质问,昌朝请记录以进,赐名《迩英延义记注》,加直集贤院。
太平兴国寺灾,是夕,大雨震雷。朝廷议修复,昌朝上言:“《易·震》之象曰:‘洊雷震,君子以恐惧修省。’近年寺观屡灾,此殆天示警告,可勿缮治,以示畏天爱人之意。”西域僧献佛骨、铜像,昌朝请加赐遣还,毋以所献示中外。悉行其言。天章阁置侍讲,亦首命昌朝。累迁尚书礼部郎中、史馆修撰。
刘平为元昊所执,边吏诬平降贼,议收其家。昌朝曰:“汉族杀李陵,陵不得归,而汉悔之。先帝厚抚王继忠家,终得继忠用。平事未可知,使收其族,虽平在,亦不得还矣。”乃得不收。擢知制诰、权判吏部流内铨兼侍讲。初,铨法,县令奉钱满万二千,乃举令。昌朝曰:“法如此,则小县终不得善令。”请概举令,而与之奉如大县。”
进龙图阁直学士、权知开封府,迁右谏议大夫、权御史中丞兼判国子监。议者欲以金缯啖契丹使攻元昊,昌朝曰:“契丹许我有功,则责报无穷矣。”力止之。乃上言曰:“太祖初有天下,监唐末五代方镇武臣、土兵牙校之盛,尽收其威权,当时以为万世之利。及太宗时,将帅率多旧人,犹能仗威灵,禀成算,出师御寇,所向有功。近岁恩幸子弟,饰厨传,钓名誉,多非勋劳,坐取武爵,折冲攻守,彼何自而知哉?然边鄙无事,尚得自容。自西羌之叛,士不练习,将不得人,以屡易之将驭不练之士,故战则必败。此削方镇太过之弊也。况亲旧、恩幸,出即为将,素不知兵,一旦付以千万人之命,是驱之死地矣。此用亲旧、恩幸之弊也。今杨崇勋、李昭亮尚任边鄙,望速选士代之。方镇守臣无数更易,刺史以上,宜慎所授,以待有功。此救弊之一端也。”又上备边六事:
其一曰驭将帅。自古帝王,以恩威驭将帅,赏罚驭士卒,用命则军政行而战功集。太祖脱裘帽赐王全斌曰:“今日居此幄,尚寒不可御,况伐蜀将士乎?”此驭之以恩也。曹彬、李汉琼讨江南,太祖召彬至前,立汉琼等于后,授以剑曰:“副将以下,不用命者得专戮之。”汉琼等股栗而退,此驭之以威也。太祖虽削武臣之权,然一时赏罚及用财集事,皆听其专,有功则赏,有败则诛。今每命将帅,必先疑贰,非近幸不信,非姻旧不委。今陕西四路,总管而下,钤辖、都监、巡检之属,悉参军政,谋之未成,事已先漏,甲可乙否,上行下戾,主将不专号令,故动则必败。请自今命将,去疑贰,推恩惠,务责以大效,得一切便宜从事。偏裨有不听令者,以军法论,此驭将之道也。
其二曰复土兵。今河北河东强壮、陕西弓箭手之类,土兵遗法也。河北乡兵,其废已久,陕西土兵,数为贼破,存者无几。臣以谓河北、河东强壮,已召近臣详定法制,每乡为军。其材能绝类者,籍其姓名递补之。陕西蕃落弓箭手,贪召募钱物,利月入粮奉,多就黥涅为营兵。宜优复田畴,使力耕死战,世为边用,可以减屯戍、省供馈矣。内地州县,增置弓手,如乡军之法而阅试之。
其三曰训营卒。太祖朝,令诸军毋得食肉衣帛,营舍有粥酒肴则逐去,士卒有服缯彩者笞责之。异时被铠甲、冒霜露,战胜攻取,皆此曹也。今营卒骄惰,临敌无勇。旧例三年转员,谓之落权正授,虽未能易此制,即不必一例使为总管、钤辖,择有才勇可任将帅者授之。况今之兵仗制造,殊不适用。宜按八阵、五兵之法,以时教习。使启殿有次序、左右有形势,前却相附,上下相援,令之曰:“失一队长,则斩一队。”何虑众不为用乎?
其四曰制远人。今四夷荡然与中国通,在北则臣契丹,其西则臣元昊,二国合从,有掎角中国之势。借使以岁币羁縻之,臣恐不可胜算。古之备边,西有金城、上郡,北则云中、雁门。今自沧之秦,绵亘数千里,无山河之阻,独恃州县镇戍尔。岁所供赡,又不下数千万,一谷不熟,或至狼狈。契丹近岁兼用燕人治国,建官一同中夏。元昊据河南列郡而行赏罚,此中国患也。宜度西方诸国如沙州、唃厮、明珠、灭臧之族,近北如黑水女真、高丽、新罗之属,旧通中国,募人往使,诱之使归我,则势分而衅生,体解而瓦裂矣。
其五曰绥蕃部。属户者,边垂之屏翰也。延有金明,府有丰州,皆戎人内附之地。朝廷恩威不立,强敌迫之,塞上诸州,藐焉孤垒,蕃部既坏,土兵亦衰,破敌之日,未可期也。臣请陕西缘边诸路,守臣皆带“安抚蕃部”之名,择其族大有劳者为酋帅,如河东折氏之比,庶可为吾藩篱之固也。
其六曰谨觇候。古者守封疆,出师旅,居则有行人之觇国,战则有前茅之虑无,其谨如此。太祖命李汉超镇关南,马仁瑀守瀛州,韩令坤镇常山,贺惟忠守易州,何继筠领棣州,郭进控山西,武守琪戍晋阳,李谦溥守隰州,董遵诲屯环州,王彦升守原州,冯继业镇灵武。筦榷之利,悉输之军中,听其贸易,而免其征税。边臣富于财,得以为间谍,羌夷情状,无不预知。二十年间,无外顾之忧。今日西鄙任边事者,敌之情状与山川、道路险易之势,绝不通晓。使蹈不测之渊,入万死之地,肝脑涂地,狼狈相藉,何以破敌制胜耶?愿监艺祖任将帅之制,边城财用悉以委之。募敢勇之士为爪牙,临阵自卫,无杀将之辱;募死力为觇候,而望敌知来,无陷兵之耻。 书奏,多施行之。 昌朝请度经费,罢不急。诏与三司合议,岁所省缗钱百万。又言:“朝臣七十,筋力衰者,宜依典故致仕,有功状可留者勿拘。”因疏耄昏不任事者八人,令致仕。庆历三年,拜参知政事。上言:“用兵以来,天下民力颇困。请诏诸路转运使,毋得承例折变科率,须科折者,悉听奏裁。虽奉旨及三司文移,于民不便者,亦以上闻。” 以工部侍郎充枢密使,寻拜同中书门下平章事、集贤殿大学士,仍兼枢密使。居两月,拜昭文馆大学士,监修国史。元昊归石元孙,议赐死。昌朝独曰:“自古将帅被执,归者多不死。”元孙由是得免。诏有司议升祔奉慈庙三后,有司论不一。昌朝曰:“章献母仪天下,章懿诞育圣躬,宜如详符升祔元德皇后故事。章惠于陛下有慈保之恩,当别享奉慈庙如故。”乃奉二后神主,升祔真宗庙。密诏迁中外官一等,优赐诸军,昌朝与同列力疏,乃止。又诏迁二府官,益固辞。元昊既款附,请宰相罢兼枢密使。
六年,日食。帝谓昌朝等曰:“谪见于天,愿归罪朕躬。卿宜究民疾苦,思所以利安之。”昌朝对曰:“陛下此言,足以弭天变,臣敢不夙夜孜孜以奉陛下。”帝又曰:“人主惧天而修德,犹人臣畏法而自新也。”昌朝因顿首谢。明年春,旱,帝避正寝,减膳。昌朝引汉灾异册免三公故事,上表乞罢。
参知政事吴育数与昌朝争议上前,论者多不直昌朝。有向绶者知永静军,疑通判谮己,诬以事,迫令自杀。高若讷知审刑院,附昌朝议,欲从轻坐。吴育力争,绶卒减死一等。未几,若讷为御史中丞,言大臣廷争不肃,故雨不时若,遂罢育,而除昌朝武胜军节度使、检校太傅、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判大名府兼北京留守司、河北安抚使。帝赐银饰肩舆。寻以讨贝州贼有功,移山南东道节度使。杨偕言贼发昌朝部中,不当赏。弗从。
契丹聚亡卒勇伉者,号“投来南军”。边法,卒亡自归者死。昌朝除其法,归者辄迁补,于是来者稍众,因廉知契丹事。契丹遂拒亡卒,黜南军不用。边人以地外质,契丹故稍侵边界。昌朝为立法,质地而主不时赎,人得赎而有之,岁余,地悉复。
三司使叶清臣移用河北库钱,昌朝格诏不与,清臣论列不已,遂出清臣河阳,徙昌朝判郑州。过阙入觐,留为祥源观使,拜尚书右仆射、观文殿大学士、判尚书都省,朝会班中书门下,视其仪物。岁中求外,复除山南东道节度使、右仆射、检校太师兼侍中、判郑州。固辞仆射、侍中,改同中书门下平章事。赐中谢,自昌朝始也。
母丧去位,服除,判许州。召对迩英阁,帝问《干卦》,昌朝上奏曰:“《干》之上九称:‘亢龙有悔。’悔者,凶灾之萌,爻在亢极,必有凶灾。不言凶而言悔者,以悔有可凶可吉之义,修德则免悔而获吉矣。‘用九,见群龙无首,吉’。圣人用刚健之德,乃可决万机。天下久盛,柔不可以济,然亢而过刚又不能久。独圣人外以刚健决事,内以谦恭应物,不敢自矜为天下首,乃吉也。”手诏优答。又言:“汉、唐都雍,置三辅内翼京师,朝廷都汴,而近京诸郡皆属他道,制度不称王畿。请析京东之曹州,京西之陈、许、滑、郑,皆隶开封府,以四十二县为京畿。”帝纳之。将行,命讲读官饯于资善堂。复判大名府兼河北安抚使。时河决商胡,昌朝请复故道,不从。语在《河渠志》。六塔功败,滨、棣、德、博民多水死,昌朝振救之甚力。内侍刘恢往视,还,言河决赵征村,与帝名嫌为不祥,时皆谓昌朝使之以摇当国者。嘉佑元年,进封许国公,又兼侍中,寻以同中书门下平章事为枢密使。
三年,宰相文彦博请罢,谏官、御史恐昌朝代彦博,乃相与言昌朝建大第,别创客位以待宦官,宦官有矫制者,枢密院释不治。遂以镇安军节度使、右仆射、检校太师、侍中兼充景灵宫使,出判许州。又以保平军节度、陕州大都督府长史移大名府兼安抚使。英宗即位,徙凤翔节度使,加左仆射、凤翔尹,进封魏国公。治平元年,以侍中守许州,力辞弗许。明年,以疾留京师,乃以左仆射、观文殿大学士判尚书都省,卒,年六十八,谥曰文元。御书墓碑曰“大儒元老之碑”。所着《群经音辨》、《通纪》、《时令》、《奏议》、《文集》百二十二卷。
昌朝在侍从,多得名誉。及执政,乃不为正人所与,而数有攻其结宦官、宫人者。初,昌朝侍讲时,同王宗道编修资善堂书籍,其实教授内侍,谏官吴育奏罢之。及张方平留唐询,而询谮育,世以为昌朝指也。然言者谓昌朝释宦官矫制,后验问无事实云。 子章,馆阁校勘,蚤世。青,朝请大夫。弟昌衡。 昌衡字子平。举进士,为梓州路转运判官。贾人请富顺井盐,吏视贿多寡为先后,昌衡一随月日给之。泸州边夷蛮,故时守以武吏,昌衡请由东铨调选。蛮驱马来市,官第其良驽为二等,上者送秦州,下者辄轻估直而抑买,昌衡请严禁之。徙提点淮南刑狱、广东转运使,徙两浙路。
熙宁更法度,核吏治,昌衡数以利害闻,神宗奖其论奏忠益。召为户部副使、提举市易司,课羡,增秩右谏议大夫,加集贤殿修撰、知河南府,历陈、郓、应天府、邓州。以正议大夫致仕,卒。从子炎。 炎字长卿,以昌朝荫,更历筦库,积迁至工部侍郎。政和中,以显谟阁待制知应天府,徙郓州、永兴。初,陕西行铁钱久,币益轻。蔡京设法尽敛之,更铸夹锡钱,币稍重。京去相,转运使李譓、陈敦复见所敛已多,遽请罢铸。铁钱既复行,其轻加初,自关以西皆罢市,民不聊生。炎独一切弛禁,听从其便。其后,宣徽使童贯又以两者重轻相形,遂尽废夹锡不得用,民益以为苦。炎徙知延安,因表言:“钱法屡变,人心愈惑。今人以为利者,臣见其害;以为是者,臣见其非。中产之家,不过畜夹锡钱一二万,既弃不用,则惟有守钱而死耳。边氓生理萧条,官又一再变法,鄜延去敌迫近,民殊不安。民不安则边不可守,愿得内郡以养母。”乃命为颖州,未行,复留。又与贯制疆事不合,贯沮之,改河阳,又改邓州。加直学士、知永兴。入对,留为工部侍郎。贯签书枢密院河西、北两房,侍从邀炎俱往贺,炎曰:“故事无签书两房者,彼非执政,何贺为?”会以疾卒,年五十八。赠银青光禄大夫。
昌朝伯祖父琰。琰字季华,晋中书舍人、给事中纬之子也。以荫授临淄、雍丘主簿,历通判澧州。太宗尹京,奏以为开封府推官,加左赞善大夫。及即位,超拜左正议大夫、枢密直学士。未几,擢三司副使。太平兴国二年,卒。
琰风神峻整,有吏干,佐太宗居幕府凡五年,勤于所职。昆弟五人,琰最幼,及琰历官而诸兄相继死。琰拊循孤幼,聚族凡百口,分给衣食,庭无间言,士大夫以此称之。
琰子湜、汾。湜至军器库使。交址黎桓之篡丁璇也,朝廷以孙全兴将兵讨焉。湜与王僎同掌军事,黎桓伪降,全兴信之,军遂北,湜、僎并坐失律诛。汾至殿中丞。湜子昌符,赐同学究出身。汾子昌龄,第进士,为屯田员外郎。
梁适,字仲贤,东平人,翰林学士颢之子也。少孤,尝辑父遗文及所自着以进,真宗曰:“梁颢有子矣。”授秘书省正字。为开封工曹,知昆山县。徙梧州,奏罢南汉时民间折税。更举进士,知淮阳军,又奏减京东预买紬百三十万。论景佑赦书不当录朱梁后,仁宗记其名,寻召为审刑详议官。 梓州妖人白彦欢依鬼神以诅杀人,狱具,以无伤谳。适驳曰:“杀人以刃或可拒,而诅可拒乎?是甚于刃也。”卒论死。有鸟似鹤集端门,稍下及庭中,大臣或倡以为瑞,适曰“此野鸟入宫庭耳,何瑞之云?” 尝与同院燕肃奏何次公案,帝顾曰:“次公似是汉时人字。”肃不能对,适进曰:“盖宽饶、黄霸皆字次公。”帝悦,因询适家世,益器之。他日宰相拟适提点刑狱,帝曰:“姑留之,俟谏官有阙,可用也。”遂拜右正言。
林瑀由中旨侍讲天章阁,适疏其过。又言:“夏守赟为将无功,不宜复典宥密。”会妇党任中师执政,以嫌改直史馆,修起居注。奉使陕西,与范仲淹条边机十余事。进知制诰、权发遣开封府。岁余,出知兖州。莱芜冶铁为民病,当役者率破产以偿,适募人为之,自是民不忧冶户,而铁岁溢。再迁枢密直学士、知延州。告归治葬,过京师,得入见,自言前为朋党挤逐,留为翰林学士。御史交劾之,以侍读学士知澶州,徙秦州。入知审刑院,擢枢密副使。 张尧佐一日除四使,言者争之力,帝颇怒。适曰:“台谏论事,职耳。尧佐恩实过,恐非所以全之。”遂夺二使。侬智高入寇,移嫚书求邕、桂节度,帝将受其降。适曰:“若尔,岭外非朝廷有矣。”乃遣狄青讨之。贼平,帝曰:“向非适言,南方安危,未可知也。”迁参知政事。契丹欲易国书称南北朝,适曰:“宋之为宋,受之于天,不可改也。契丹亦其国名,自古岂有无名之国哉?”遂止。进同中书门下平章事、集贤殿大学士。大珰王守忠求为节度使,适持不可;张贵妃治丧皇仪殿,又以为不可。将以适为园陵使,适言国朝以来无此制,由是浸与陈执中不合。 适晓畅法令,临事有胆力,而多挟智数,不为清议所许。御史马遵、吴中复极论其贪黩怙权,罢知郑州。京师茶贾负公钱四十万缗,盐铁判官李虞卿案之急,贾惧,与吏为市,内交于适子弟,适出虞卿提点陕西刑狱。及罢,帝即还虞卿三司。复加观文殿大学士、知秦州。古渭初建砦,间为属羌所钞,益兵拒守,羌复惊疑。适具牛酒,召谕其种人,且罢所益兵,羌不为患。徙永兴军。夏人盗耕屈野河西田累年,朝廷欲正封,以适为定国军节度使、知并州,至则悉复侵地六百里。还,知河阳,领忠武、昭德二镇、检校太师,复为观文殿大学士,以太子太保致仕,进太傅。熙宁三年,卒,年七十。赠司空兼侍中,谥曰庄肃。
孙子美,绍圣中,提举湖南常平。时新复役法,子美先诸路成役书,就迁提点刑狱。建中靖国初,除尚书郎中,中书舍人邹浩封还之,改京西转运副使。谏议大夫陈次升又言:“子美缘章惇姻家,连使湖外,承迎其旨意,一时逐臣在封部者,多被其虐,不宜使在近畿。”及徙成都路,累迁直龙图阁、河北都转运使,倾漕计以奉上,至捐缗钱三百万市北珠以进。崇宁间,诸路漕臣进羡余,自子美始。北珠出女真,子美市于契丹,契丹嗜其利,虐女真捕海东青以求珠。两国之祸盖基于此,子美用是致位光显。
宣和四年,以疾罢为开府仪同三司、提举嵩山崇福宫,卒,赠少保。子美为郡,纵侈残虐,然有干才,所至办治云。
论曰:此五人者,皆以文吏为宰相。执中建储一言,适契上意,不然,何超迁之骤也。然与刘沆皆寡学少文,希世用事。冯拯议论多迎合王意,昌朝明经术而尚阿私,梁适晓法令而挟智术,斯君子所不与也。若执中不受私谒,沆临事强果,拯从容一言免谓于诛死,此又足称者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