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代宫廷艳史》 第四十三回
第四十三回证前盟和珅弄权结深欢高宗宿娼却说干隆帝当时见了那抬轿的少年,不觉心里一动,心想:这人十分面善,在什么地方见过的。朕和他从前是十分亲热的,怎么一时想不起来了?他怎么又替朕抬着銮舆呢?干隆帝这样怔怔地想着,那班侗候的内监看见皇上这副神气,也十分诧异,只得静悄悄地看着。忽然看见皇帝走下銮舆来,吩咐仪仗收了,不出宫去了,一面自己踱进宫去,一面传旨把那抬轿的少年传进宫来。那少年也莫名其妙,他从来也不曾进宫去过,今见天子传唤他,吓得他浑身打战。走进宫去,内监领他走进御书房,跪在地下一动也不敢动动。皇帝在屋子里踱来踱去,吩咐内监一齐退出,便开口问:“你叫什么名字?”那人磕着头说:“名叫和珅。”又问他:“多大年纪?”回奏说:“二十四岁。”又问他:“什么出身?”回奏说:“是满洲官学生。”这时干隆帝忽然想起来了,原来这和珅的面貌,和从前勒死在月华门下的马佳妃一模一样,丝毫不差。屈着指儿算一算,那马佳妃死后到现在,恰恰二十四年。干隆帝想起以前马佳氏一番情形,不觉心中一酸;自己在椅子上坐下,唤和珅近身来,又唤他把衣领解开来。干隆帝看时,见他颈子上果然有一点鲜红的血痣。干隆帝忍不住把和珅一抱,抱在怀里,掉下眼泪来,说到:“你怎么投了一个男身呢?”和珅认做皇上发疯了,慌得他动也不敢动,一任皇帝哭着说着。但他原是十分伶俐的,听皇上说起从前和马佳氏的一番情义,便装痴撒娇地说道:“陛下害得我好苦!”说着,也掉下眼泪来。皇帝举起龙袖替他拭泪。两人唧唧哝哝地在御书房里说了半天话,干隆帝又送了他许多贵重的衣服古董,另外又赏他五万两银子。
第二天,圣旨下来,特拔他做掌管仪仗的内务大臣。从此,干隆帝把个和珅百般宠爱起来起;那和珅也常常进宫去伺候皇帝,有时在御书房里同榻而眠。和珅放出许多娇眉的样儿来迷住皇帝,那干隆帝真的拿他当马佳妃子一般看待。外面许多大臣知道和珅得了宠,便又抢着去趋奉他,有的送钱钞,有的送房产,有的送美人,有的送古董珠宝。这和珅原是小人得志。
不知道什么礼法的,他仗着皇帝的宠爱,尽力地做那贪赃枉法的事,不到几年,和珅家里居然宅第连云,家财千万,奴婢成群,美人满室。不用说别的,便是和珅的家奴,也有许多官员去孝敬他,只叫那家奴在他主人前说一句话,便可以升官发财。
那干隆帝心中只有一个和珅,别人的话他都不信;只有和珅说的话,他句句相信。有时遇到皇帝动怒的时候,只叫和珅进来说一句话,立刻转怒为喜。皇帝常常唤和珅,称他“我的人”。
那四方进贡来的宝物,皇帝吩咐和珅自己挑选,把十成里的三四成都赏给他。
按到实在,和珅已和皇帝对分了现物。因为那进贡的东西先要经过和坤的手,他早已拣好的东西拿到自己家里去藏起来,却把拣剩的送给皇帝,皇帝又分给他。因此和珅家里珍宝越积越多,有许多还胜过大内的。
有一天,正是十五日,皇子皇女都进宫来朝见,皇后留他们在宫中游玩。七阿哥和诚亲王两人在长春宫中游玩,那七阿哥一不小心,打碎了陈设在宫中的一只碧玉盘。那玉盘直径有一尺宽,颜色翠绿,是干隆皇帝最心爱的,如今七阿哥见打破了,吓得他只守着那玉盘哭泣。恰巧和珅从院子里走来,诚亲王年纪大些,知道这件事只有和珅能帮忙,他俩忙给和珅磕头。
和珅起初不肯管闲事,后来看七阿哥真急了,诚亲王又许他回家去对父母说知,情愿孝敬他一万块钱,求他想一个法子,和珅才答应。到了第二天,那诚亲王的父亲真的送过一万块钱去;和珅便在家中拿了一只碧玉盘,悄悄地依旧去安放在长春宫里。那碧玉盘却比宫中旧时的要大一倍,这原是进贡来的,和珅却把大的留在家里去用了。
和珅不独要偷皇帝的定物,他平日到大臣家去,见了珍贵的东西,便也老实不客气地向那主人要了去。那大臣虽也心爱,见和珅向他要,他也没有法想,只得送给他。因此各大臣相约都把珍宝收藏起来,不给他看见。有一次早朝时候,和珅先到朝房去,见大臣孙士毅封文靖公的,也先在房里了,那孙士毅闲着无事,从怀里掏出一只鼻烟壶来把玩着,和珅凑过身去看时,见那鼻烟壶是用一颗鸡蛋般大的珍珠雕刻成功的。和珅看了欢喜,伸手向他要;那孙土毅急了,说:“这是此番俺出征越南得来的,昨天已奏明皇上,今天须把它孝敬皇上,万万不能再送给大人了。”和珅看他急得厉害,便笑着说道:“俺和大人说着玩的,谁要你的来?”
隔不到三天,孙士毅又在朝房里遇到了和珅,和珅便从怀里掏出一个鼻烟壶来给孙士毅看,说道:“俺也得了一个。”孙土毅看时,和他孝敬皇上的那个一模一样的,便问他:“从什么地方得来的?”和珅说道:“俺向皇上去要来的。”
和珅这种肆无忌惮的事体,看在那班御史的眼里,实在有些忍不住,便今天一本,明天一本,大家雪片也似地奏参和珅。无奈干隆帝认定和珅是马佳氏的替身,总是放纵他,常对和珅说道:“俺们是一家人,有福同享;朕的钱,便是你的,你多要些,也不碍事。”非但不降他的官,还飞也似地升他的官,不多几年,直升到大学士,拜他做首相,那刘文正公反做了一个协办大学士。但刘文正是一个正直的人,见和珅闹得太不像话了,常常当面责备;他两人又常常揪到皇帝跟前去辩论曲直。
干隆帝看刘文正是正直的老臣,自己不肯责备和珅,便借刘文正监督着和珅,叫和珅不敢十分放肆。因此每见刘文正来奏告和珅如何贪赃、如何枉法,便用好言安慰他。
这一年,平定准噶尔回部,凯旋受俘,立碑太学,干隆帝硬把这个功劳加在和珅身上,说他有赞画之功,封他公爵。和珅受贺的时候,家中摆下七天的戏酒。第一天请皇上临幸。干隆帝在傍晚时候摆驾出宫,沿途灯火照彻天地,直到相府门口,好似一条火龙。那和珅府中越发热闹,灯烛辉煌,远望去好似一座火城。上面搭着五色漫天帐,地下铺着几寸厚的棉毯,从大门口直到内堂;马脚踏在上面,好似踏要草地上,肃静无声。
和珅亲自在门口接驾;礼问尚书做招待官,九门提督在鼓台上打鼓;那吹鼓亭中吹打的,都是三品以上的大员。一会儿,皇上坐席开宴;戏剧开场,皇帝亲自点了一出尧舜禅让的故事,使两旁伺候的大臣都十分诧异。那皇帝和和珅有说有笑,和珅竭力劝酒,皇上不觉吃醉了酒,大臣们都退出在外面。和珅把家妓唤出来歌舞着,劝皇上吃酒,皇帝十分快乐,和那班家妓调笑着,不觉酩酊大醉。和珅命内中最美的一个家妓扶着皇帝进里屋去睡下,那家妓便被皇帝临幸了。皇帝醒来,已是三更时候,他拖着那家妓洗盏再酌,吃到高兴的时候,皇帝把自己的御服脱下,把扮戏穿的龙袍穿在身上,笑着问妓女道:“朕似汉家天子否?”那和珅这时也吃醉了酒,把皇帝脱下的御服穿在身上,笑问皇帝道:“臣可似陛下否?”君臣调笑一阵,不觉东方已白。干隆帝此时见和珅衬衣领子上绣着金龙,问他什么意思,和珅回奏说道:“这颈子曾经陛下御手抚摩过,因此用绣龙的领子护着。”干隆帝伸手摸着和珅的颈子,说道:“卿真能善体朕意。”君臣二人说说笑笑延挨到天光了,那第二天的贺客都已到了门口,打听得皇上尚未回宫,吓得他们一齐退出。独有刘统勋直闯进里屋去,请皇上回宫,干隆帝见刘文正来了,心中却有几分忌惮,只得摆驾回宫去。后来和珅暗暗地把自己的一个妹子送进宫去,说:“见臣妹如见臣。”干隆帝也把他妹子十分宠爱起来。从此和珅不但引导皇上在宫内淫乐,且慢慢地引着皇帝出禁城来,暗地里逛私娼去。
这时京城里有一个鼎鼎大名的私娼,名叫三姑娘,一班达官贵人,都在她妆阁里进出;便是和珅,也是一位入幕之宾。 因此京城里有一班官员,要钻营门路的,都来求三姑娘;这三姑娘颐指气使,气焰万丈。她门口常常有二三品的大员伺候了一天进不得门的。如今和珅又把天子引到三姑娘房里去,那三姑娘越发不把这班官员放在眼里,天天哄着那皇帝。讲到这三姑娘的姿色,绮年玉貌,再加上一段旖旎的风韵,任你宫中第一等美人也赶她不上。不用说别的。便是床笫上的工夫,也叫这位皇帝拜倒在石榴裙下。从此皇帝时刻舍不得三姑娘,天天溜出宫来寻欢买笑去。
那时候有一位颐亲王的公子,打听得三姑娘的名气,便花了上万的金钱,只图得和三姑娘见一面儿,想和她一亲肌肤。 那公子整整的花了二十万银钱,但还没放在三姑娘眼里。此事被他父亲知道了,不禁勃然大怒,立刻赶到步军统领和九门提督两衙门去,一阵咆哮,逼着他派出差役去,向三姑娘要银钱来,立刻把三姑娘驱逐出境。那统领和提督听说有这样放肆的窑姐儿,便也十分震怒,立刻派了差役赶到三姑娘那里。那班人奉着上官的命令,如狼似虎,见人便捉,见物便毁,院子里的鸨母龟儿,一齐被他们捆绑起来,看看打进后院去,忽然迎出一个老汉来,伸手拦住。那班差役如肯依,一拥上去,要推开这老汉,谁知那老汉两条臂儿和铁棒相似,任你三五十人的气力,休想推得他动,那班人没法,正要向老汉胁下钻进去,早被老汉伸着一个指头,在他们肩窝里一点;那班差役个个都目定口呆地直挺挺地站在地上,好似拿钉子钉住一般。后面的差役看这个情形不妙,一转身逃回衙门去。
这时做步军统领的,是富察氏的叔父,得了这个消息,气得他三尸神咆哮,七窍内生烟,便立刻亲自带了一队亲兵,赶到三姑娘院子里去。这时已是黄昏人静,院子里静悄悄的不见一个人出来。那位统领直闯进后院去,只见文窗绣幕,里面隐隐射出灯火柒;里面一阵调笑的声音,夹着三姑娘的弦索歌唱的声音。统领站在院子里,喝一声:“抓!”那班亲兵正要抢进房去,忽见那三姑娘穿着一件银红小袄儿款步出来;后面跟着一个俏丫环,手中捧着风灯罩儿,照在三姑娘粉脸上,越显得她唇红齿白,俊俏动人。只听得她呖呖莺声似地说道:“禁声些!里面贵人正要睡呢。你们倘若惊动了贵人,俺问你们有几个脑袋?”那统领听了,愈加生气,喝一声:“打进去!休听这贱人的花言巧语。”正在紧急的时候,忽然房里面走出一个小丫头来。手里拿着一张纸条儿,直送在统领手里。那统领看了吓了一跳,顿时矮了一截。原来那张纸条上写着:“汝且去,明日朕当有旨。钦此。” 下面还盖着一颗鲜红的“皇帝之玺”印鉴。统领到了此时,一句话也不敢说,悄悄地带着原来的亲兵退回衙门去;一面另派了一大队守卫兵,暗暗地在三姑娘的屋子四周保护着。第二天,统领朝见皇帝,正要奏谏皇上不可微行;谁知他不曾开得口,那干隆帝早已对他笑着说道:“卿办事甚勤。但也不必过于认真,杀了风景。”
那统领听了,吓得他连连磕头。
干隆帝嘴里虽这般说,心中却疑惑是皇后指使这统领来的,因此十分厌恶皇后。
那富察后夫妻恩情很厚的,又生性爽直,为皇帝好色、多宠妃嫔的事体,常常暗地里劝谏他。清宫里有背祖训的规矩,富察后只怕皇帝荒淫无度,打听得皇帝睡在妃子房里,到五更还不起身;便打发太监,头顶着祖训,直到皇帝的卧房门外跪下,嘴里滔滔不绝地背着祖训,一遍背完,又是一遍;那皇帝一听得太监背祖训,便要立刻披衣下床,跪听祖训。那皇帝倘然不下床,那太监便背诵不休,直到皇帝起身为度。富察后常常拿这个法子去治着皇帝,皇帝因此心中越发厌恶皇后。
有一天,皇帝从三姑娘那里回宫来,给富察后知道了,便拔下簪子,披散了头发,再三苦谏。干隆帝看了,冷冷地说道:“皇后竟打通内外压制朕躬吗?只是朕非李唐诸儿柔懦无能的可比,皇后不必枉费心血罢。”说着转身走出宫去了。从此干降帝天天在三姑娘院子里寻乐,回宫去总要听富察后叽咕几声。干隆皇帝觉得宫中的钳制不复可忍,便又打算恭奉太后慈驾南巡去,借此可以物色美人,快遂平生之愿。主意已定,便下诏巡幸江南,他此番却把大权交给和珅,又叫刘统勋在一旁监督着;自己伴着皇太后动身出京去。满朝文武百官都齐集在午门外送行,独有和珅直送出京城。干隆帝看和珅满面愁容,认是他舍不得离开皇上,便对他说道:“朕原打算和你一块儿到江南游玩去,如今国事没有人照料,只得偏劳你了;待朕回京时候,再和你吃酒寻乐。你也不可忧愁。”和珅回奏道:“皇上有旨意,臣敢不奉命。只因家中近日死了一个爱妾,心中万分凄楚,因此,不觉忧形于色,还求皇上宽恕。”皇帝听了,哈哈笑道:“莫伤心!江南尽多佳丽。朕此去,便当替你物色一个美人来。解你的忧愁。”和珅听了,忙跪下地来谢恩。
干隆皇帝离了京城,母子两人坐了大号龙船两只,又跟着一百号官船,沿着运河下驶,过了天津,入了山东界。那沿途地方官的供应接送十分忙碌,这且不去说他。单说那扬州地方的盐商,仗着有千万的家财,都要在皇帝跟前讨好,他们从前也曾办过接驾。如今听说干隆皇帝又要南巡,便个个兴高彩烈地准备接驾,炫奇斗富,各穷心计。就中单表那江鹤亭和汪如龙两人,从前因承办接驾结下冤仇,如今他两人岂肯错过机会?便用尽心计,想出奇妙的玩意儿来,讨皇帝的好。在此这一番扬州绅士的接驾,又要算汪、江两人第一精妙。你道那汪如龙是拿什么来接驾?
原来汪如龙自从第一次接驾以后,便暗暗地预备第二次接驾的事体。那雪如自从得了皇帝宠幸以后,汪如龙便把她安顿在藻水园里;她的两肩,因为得干隆皇帝的手扶搭过,便在小袄的两肩上绣着两条小龙。从此汪绅士唤她雪娘娘,十分敬重她;另外买了二十几个女孩子,在园中请雪如教授歌舞。那雪如便拣皇帝爱听的曲儿教给她们,又教她们新样儿的舞姿。汪绅士又请了许多名士,编了几出新曲文,教她们练习。练习纯熟了,恰巧得了干隆帝南巡的消息,汪绅士便赶上一程,在清江浦地方接驾。清江浦是出山东界第一个码头,皇上御舟从济南兖州一带行来,忽看了这奇异的玩意儿,容易叫圣心快活。那汪绅士带了工匠人等,早在江边忙碌了许多日子,待得御舟一到,那两岸接驾的官绅排列跪着好似长蛇阵,干隆帝在御舟中望去,只见远山含黛,近树列屏,停了一会,御舟到了船埠,那接驾的臣民齐声欢呼:“皇太后、皇上万岁!”皇帝正含笑倚着船窗望时,只见岸上大树上挂着一枚大桃子。要知这桃子有什么奇异之外,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