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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管子轻重篇新诠》 论 管 子 轻 重 上

更新时间: 作者:马非百

  ──关於管子轻重的著作年代一、引言《管子。轻重》十九篇,亡失了三篇,现存十六篇。它和《管子》其它各篇不是一个思想体系。它是一部专门討论财政经济问题的书。其中有许多问题,是西汉一代和王莽时代所特有的,与普通的财政经济的性质迥不相同。由於作者故弄玄虚,把自己在财政经济上的意见,用託古改制的方法,说成是歷史上有名的大政治家管仲的主张,蒙蔽了不少从事研究这部书的学者。梁启超作《管子传》一书,对於书中有关财政经济方面的理论,有些地方算是最能发前人之所未发。但他一则误信此书为管仲所作,把时代提前了好几百年;又由於梁氏对书中的财政经济理论,完全採用资产阶级经济学的观点来进行解释,所以他对於此书的了解,也就不能达到「心知其意」的境界。王国维在其所著《月氏未西徙大夏时故地考》一文中,则认为《轻重》诸篇是汉文、景间所作,但他引以为唯一之证据,仅书中「玉起于禺氏」一条,而无视於书中所反映的有关文、景以后的许多史实,未免有「只见树木,不见森林」的毛病。罗根泽在其所著《管子探源》一书中,曾列举了十二条证据,证明此书乃汉武、昭时理财家所作,在时代上比梁、王二氏推进了一步;但罗氏所引证据,只是从字面上著眼,没有能更深入的去了解书中所討论问题的真正核心,因而他的结论也就不能完全令人满意。文化大革命前胡寄窗在其所著《中国经济思想史》中,则把《管子》列入战国时代孟軻之后和荀况之前,既误將本书与《管子》其它各篇混为一个思想体系,而在时代问题上又从王、罗二氏已经前进了一步的地方倒退了回去,这也是未免使人失望的。

  根据我个人不成熟的意见,则认为本书与《管子》其它各篇不是一个思想体系。它是西汉末年王莽时代的人所作。关於这种观点,都散见在拙稿《管子轻重篇新詮》各篇中。一九五四年十月,已故中国科学院院长郭沫若同志在其所著《管子集校。引用校释书目提要》中对此有所批评,说是「证据薄弱,说难成立」。但同年四月写信给我,不久又约我到他家裏去谈话,都用极其热忱的態度表扬我,并鼓励我:「把这些观点写成一篇综合的研究──即是写成一篇论文形式,似乎更便於发挥。」这就充分表现了他对一个在学术上持不同意见的人的高度民主风格。事隔二十多年,我才把这篇论文写了一个轮廓,不意郭老已因病逝世,就正无从,痛悼曷极!现在把它整理出来,敬献於尊敬的郭老英灵之前,兼以求教於海內同好!

  二、进攻的几个主要据点本书是古人故弄玄虚,用偽装的方法,在学术史上打的一个埋伏。要攻破这个埋伏,揭开它的偽装,以期露出本来面目,势非採用作战的方法,先建立几个主要的据点,作为进攻的根据地;然后稳扎稳打,由点及线,再进行全面的围攻,决不足以获得最后的胜利。

  现在,就让我们依照这个作战计划进行吧!

  第一,本书之成,不得在汉高祖刘邦七年(前二00)封陈平为曲逆侯以前──《轻重甲》:「管子曰:「女华者,桀之所爱也,汤事之以千金;曲逆者,桀之所善也,汤事之以千金。內则有女华之阴,外则有曲逆之阳,阴阳之议合而得成其天子,此汤之阴谋\也」。」这里有「曲逆」二字,便是一个大破绽。考《汉书。陈平传》载刘邦被匈奴围於白登,用陈平奇计,使使间厚遗单于閼氏,单于,匈奴君主称号。閼氏音烟支,单于嫡妻的称号。围以得解。刘邦回师,路过曲逆,乃詔御史以陈平为曲逆侯。这是汉高祖七年的事。这裏最宜注意的:

  一、曲逆是陈平的封号,是汉高祖七年才被封的,在此以前没有过。

  二、陈平之被封为曲逆侯,是由於他是汉朝的一位大间谍。他曾为刘邦前后出过六次奇计,不仅解了白登之围,而且远在楚汉战爭期间,他还一次从刘邦手裏领用过黄金四万斤,去离间项羽和范增的君臣关係,破坏他们之间的团结,收到了灭亡楚国的效果。这与「汤事之以千金」正相符合。

  三、刘邦在白登被围得解,確实是得了匈奴冒顿单于閼氏的力量。而閼氏的肯於出力,又確实是通过大间谍陈平的奇计,使使厚遗她才实现的。这与所谓「汤以千金事女华」和「阴阳之议合」等说法也完全一致。当然,它决不是在写刘邦,但也决不是在写汤。它只是要说明一个关於用金钱实行离间的间谍政策,所以就从脑子中所能记忆的有关这一类事件的人物信手拈来,编成一个故事,作为这个政策的具体例证罢了。

  第二,本书之成,不得在汉文帝刘恒十二年(前一六八)徙淮南王为梁王以前──《轻重戊》:「恒公曰:「今吾欲下鲁、梁,何行而可?」管子对曰:「鲁、梁之民俗为綈,公服綈,令左右服之,民从而服之。公因令齐勿敢为,必仰於鲁、梁。则是鲁、梁释其农事而作綈矣。」桓公曰:「诺。」即为服於泰山之阳,十日而服之。」尹注云:「鲁、梁二国在泰山之南,故为服于此,近其境也,欲鲁、梁人速知之。」案当齐桓公时,齐、鲁附近无梁国。至战国,魏都大梁,始以梁称。然大梁之梁,並不在泰山之南。泰山之南之梁国,至汉文帝刘恒用贾谊言,徙淮阳王为梁王始有之。《汉书。贾谊传》:「梁王胜死,无子。谊上疏曰:「臣愿举淮南地以益淮阳而为梁王立后。割淮阳北边二三列城与东郡以益梁。不可者,可徙代王而都睢阳。梁起於新郪以北著之河,淮阳包陈以南揵之江。则大诸侯之有异心者破胆而不敢谋\。梁足以扞齐、赵,淮阳足以禁吴、楚。陛下高枕,终无山东之忧矣。」文帝於是从谊计,乃徙淮阳王武为梁王,北界泰山,西至高阳,得大县四十余城。」又《汉书。文三王传》也有「梁孝王武为代王。四年,徙为淮阳王。十二年,徙梁……居天下高腴地,北界泰山,西至高阳,四十余城多大县」的记载。据此,是「北界泰山」之梁至汉文帝刘恒十二年才开始出现。今此文言梁与鲁皆在泰山之南,足证其所谓梁者,確係指「割淮阳北边二三列城与东郡以益梁」而「起於新郪以北著之河」之后的「北界泰山」之梁而言,实甚明显。

  第三,本书之成,不得在汉武帝刘彻元鼎二年(前一一五)修昆明池及元鼎六年(前一一一)平定南越以前──《轻重甲》:「桓公曰:「天下之国莫强於越。今寡人欲北举事孤竹离枝,恐越人之至,为此有道乎?」管子对曰:「君请遏原流,大夫立沼池。令以矩游为乐。则越人安敢至?……请以令隱三川,立员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