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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佛祖通载》 卷第十五

更新时间: 作者:释念常

  唐(一丙戌)宪宗纯改元和(顺宗长子。以北突厥承瓘为招討使。白居易陈自中官为统帅者。天下安寧。咸谓中兴之主。北方天帝降梦。令兴佛法。帝不承命。  爱服丹药。致性燥急。后为中官陈弘志弑之。寿四十三岁。葬于景陵时有名贤柳子厚韩退之元微之刘禹锡白居易等。在位十五年)

  (二)信州鹅湖大义禪师者。衢州须江人也。姓徐氏。李翱尝问师。大悲用千手眼作么。师云。今上用公作么。有一僧乞置塔。李尚书问云。教中不许將尸塔下过。又作么生。无对。僧却来问师。师云。他得大阐提。上詔入內。於麟德殿论议。有一法师。问。如何是四諦。师云。圣上一帝。三帝何在。又问。欲界无禪。

  禪居色界。此土凭何而立禪。师云。法师只知欲界无禪。不知禪界无欲。法师云。  如何是禪。师以手点空。法师无对。帝云。法师讲无穷经论。只这一点尚不奈何。

  师却问诸硕德曰。行住坐臥毕竟以何为道。有对曰。知者是道。师曰。不可以知知。不可以识识。安得知者是道乎。有对。无分別是道。师曰。善能分別诸法相。

  於第一义而不动。安得无分別是道乎。有对。四禪八定是道。师曰。佛身无为不墮诸数。安在四禪八定是道邪。眾皆杜口。师又举。顺帝问尸利禪师。大师眾生如何见性成佛。尸利云。佛性犹如水中月。可见不可取。因谓帝曰。佛性非见必见。水中月如何攫取。帝乃问。何者是佛性。师对曰。不离陛下所问。帝默契真宗(三)益加钦重。师於元和十三年正月七日归寂。寿七十四。敕諡惠觉禪师见性之塔时寒山子者。不知其氏族乡里。隱於台州唐兴县寒岩。故父老以寒山子称之。为人臞野。好冠樺皮冠著木屐。裘衲繿缕状若风狂。笑歌自若。其所居近天台国清寺。寺僧丰干者。亦非常人也。每自薪水力於杵臼。以给眾用。与寒山子为方外友。先是丰干行赤城道中。闻儿啼草菜间。视之见孩童十余岁。问其出处初无言对。心异之。引归寺令扫除。以其得之於野。因名拾得。既长头陀苦行精敏绝伦。  甚为丰干寒山所器。与之偕游。三人者相得欢甚。寺僧皆讶之。然中心疑而莫之省也。拾得日常涤器冀有残[月*肃]。著以筒留饵寒山。二子皆能诗。或时戏村保。寓事感怀輒有诗以见意。或书石壁。或树叶间。或酒肆中。语皆超迈绝尘。

  虽古名流未能彷彿也。自述云元非隱逸士。自号山林人。在鲁蒙白幘。旦爱裹疏巾。道有巢许操。耻为尧舜臣。獼猴罩帽子。非学辟风尘。又曰。欲得安居处。

  寒山可长保。微风吹幽松。近听声愈好。下有斑白人。喃喃诵黄老。十年归不得。

  忘却来时道。又曰。有身与无身。是我復非我。如此审思量。迁延倚岩坐。足间青草生。顶上红尘墮。以见世间人。灵床施酒果。又曰。玉堂掛珠帘。中有嬋娟子。顏貌胜神仙。容华若桃李。东家春雾合。西舍秋风起。更足三十年。还如甘蔗滓。其句语若此者甚伙。拾得尝掌供献。至食时对佛而食。又於憍陈如像前訶斥之曰。小根败种何为者耶。寺僧深怪之。不使直供。又伽蓝神粥饭多为乌鳶所残。拾得杖击神而嫚骂曰。汝食犹不能护。焉能护伽蓝乎。神遍梦寺僧曰。拾得鞭我。至旦互以语及。一一皆同。志是眾骇之。丰干出云游。贞元末閭丘胤出守台州。欲之官我病头风。名医莫差。丰干偶至其家。自谓善疗此疾。閭丘闻而见之。干命水噀濡之。须臾所苦顿除。因是大喜甚加敬焉。问所从来。曰天台国清。

  曰彼有贤达者不。曰有之。然不可以世故求也。寒山拾得师利普贤示跡。二子混干国清。公若之官当就见。不宜后也。閭丘南来上事未久。入寺访丰干遗跡。但见茆宇萧条虎伏舍侧。復入寺謁二大士。寺僧引至后厨。閭丘拜謁二大士。起走曰。饶舌弥陀汝不识。礼我何为。遽返寒岩。次日閭丘令遗赠。寒山见使至骂曰。

  贼\贼\。遂隱入岩石。拾得亦潜去。后不知终(四子亥)荆州城东天皇道悟禪师。协律郎符载撰碑。其略云。姓张氏。婺州东阳人。十四出家。依明州大德祝发。二十五受戒於杭州竹林寺。初参国一服勤五年。大历十一年隱于大梅山。建中初謁江西马祖。二年参石头。乃大悟。遂隱当阳紫陵山。后於荆南城东有天皇寺。顷因火废。僧灵鑑將谋\修復。乃曰。苟得悟禪师为化主必能福我。时江陵尹右仆射裴公稽首问法。致礼迎至。师素不迎送。

  客无贵贱皆坐而揖之。裴愈加敬。石头之道貽盛于此。师患背痛。临终大眾问疾。

  师驀召典座近前。师曰。会么。对曰。不会。师拈枕子拋於地上。即便告寂。寿六十。坐三十五夏。法嗣三世。曰惠真。曰幽间。曰文賁。实元和二年四月十三日也(五)元和十三年四月十三日。天王道悟禪师入寂。唐正议大夫户部侍郎平章事荆南节度使丘玄素。撰碑云。道悟渚宫人。姓崔氏。子玉之后胤也。年十五依长沙寺曇翥律师出家。二十三诣嵩山受戒。三十三参石头。频沐指示曾未投机。次謁忠国师。三十四与国师侍者应真南还謁马祖。祖曰。识取自心本来是佛。不属渐次不假修持。体自如如万德圆满。师於言下大悟。祖嘱曰。汝若住持莫离旧处。

  师蒙旨已便反荆州。去郭不远结草为庐。后因节使顾问。左右申其端绪。节使亲临访道。见其路隘车马难通。极目荒榛曾未修削。睹兹发怒令人擒师拋於水中。

  旌旆才归乃见遍衙火发內外洪焰莫可近之。唯闻空中声曰。我是天王神。我是天王神。节使回心设拜。烟焰都息宛然如初。遂往江边见师在水都不湿衣。节使重申懺悔。迎请在衙供养。於府西造寺。额号天王。师常云快活快活。及临终时叫苦苦。又云。阎罗王来取我也。院主问曰。和尚当时被节度使拋向水中。神色不动。如今何得恁么地。师举枕子云。汝道当时是如今是。院主无对。便入灭。寿八十二。夏六十三。嗣法一人。曰崇信。即龙潭也○论曰(寂音尊者曰。荆州天王寺道悟禪师。如传灯所载。则曰道悟得法於石头。所居寺曰天皇。婺州东阳人。姓张氏。年十四出家。依明州大德披剃。年二十五。杭州竹林寺受具。首謁经山国一禪师。服勤五年。大历中抵鍾陵。謁马大师。经二夏。乃造石头。元和丁亥四月示寂。寿六十。腊三十五。及观达观颖禪师所集五家宗派。则曰道悟嗣马祖。引唐丘玄素所撰碑文几千言。其略曰。师号道悟。渚宫人。姓崔氏。即子玉后胤也。年十五於长沙寺礼曇翥律师出家。二十三诣嵩山律德得尸罗。謁石头扣寂。二年无所契悟。乃入长安亲忠国师。三十四与侍者应真南还謁马大师。大悟於言下。祝曰。他日莫离旧处。故復还渚宫。元和十三年戊戌。四月初示疾。十三日归寂。寿八十二。腊六十三。考其传。正如两人。然玄素所载曰。有传法一人崇信。住澧州龙潭。南岳让禪师碑。唐闻人归登譔。列法孙数人于后。有道悟名圭峰。答裴相国宗趣状。列马祖之嗣。六人。首曰江陵道悟。其下注曰。兼稟径山。今妄以云门临济二宗竞者。可发一笑。出林间录○觉梦堂重校五家宗派序云。景德间。吴僧道源集传灯录三十卷。自曹溪下列为两派一曰南岳让。让出马大师。一曰青原思。思出石头迁。自两派下又分五宗。马大师出八十四员善知识。內有百丈海。海出黄蘗运\大溈祐二人。运\下出临济玄。

  故号临济宗。祐下出仰山寂。故号溈仰宗。八十四人內又有天王悟。悟得龙潭信。

  信得德山鑑。鑑得雪峰存。存下出云门偃。号云门宗。次玄沙备。备出地藏琛。

  琛出清凉。益号法眼宗。次石头迁出药山儼天皇悟二人。悟下得惠真。真得幽间。

  间得文賁三世便绝。唯药山得云岩晟。晟得洞山价。价得曹山章。是为曹洞宗。  今传灯。却收云门法眼两宗。归石头下误矣。缘同时道悟有两人。一曰。江陵城西天王寺道悟者。渚宫人也。崔子玉之后。嗣马祖。元和十二年四月十三日化。

  正议大夫丘玄素撰塔铭。文几千言。其略云。马祖祝曰。他日莫离旧处。故復还渚宫。一曰。江陵城东天皇寺道悟者。婺州东阳人也。姓张氏。嗣石头。元和二年丁亥化。协律郎符载撰塔铭。二碑所载。生缘出处甚详。但缘道原採集传灯之日非一一。亲往討寻不过宛转。託人捃拾而得其差误可知也。自景德至今。天下四海以传灯为据。虽列剎据。位立宗者。不能略加究辨。惟丕相无尽居士张公及吕夏卿二君子。每会议宗门中事。尝曰。石头得药山。药山得曹洞。一宗教理行果言说宛转。且天皇道悟下出箇周金刚。呵风骂雨。虽佛祖不敢婴其锋。恐自天皇处或有差误。寂音尊者亦尝疑之云道悟似有两人。无尽居士后於达观颖禪师处。

  得唐符载所撰天皇道悟塔记。又討得丘玄素所作天王道悟塔记。齎以遍示诸方曰。

  吾尝疑德山洞山同出石头下。因甚垂示处作用杀活不同。今以丘符二记证之。朗然明白。方信吾择法验人不谬耳。寂音曰。圭峰答斐相国宗趣状。列马祖之嗣六人。首曰江陵道悟。其下注曰。兼稟径山今妄以云门临济二宗竞者。可发一笑。  略书梗概以传明达者。庶知五家之正派如是而已)  (六)江西北兰让禪师湖塘亮长老问。伏承师兄画得先师真。暂请瞻礼。师以两手拨胸开示之。亮便礼拜。师云。莫礼莫礼。亮云。师兄错也。某甲不礼师兄。

  师云。汝礼先师真。亮云。因什么教某甲莫礼。师云。何曾错(七己丑)元和四年。上问侍臣。政之宽猛孰先。宰相权德舆。对曰。唐家承隋苛虐以仁厚为先。太宗皇帝见明堂图。即禁鞭背刑。列圣所循皆尚德教。故天宝大盗窃发俄而夷灭。盖本朝之化感人心之深。帝曰。诚\如公言。德舆善辩论。

  开陈古今本末。以觉悟人主。为辅相宽和不为察察名。文章雅正赡縟。当时公卿侯王功德卓异者。皆所为铭纪。虽动止无外饰。其酝藉风流。自然可慕。贞元元和间为縉绅羽仪(八)德舆尝著草衣禪师宴坐记曰。信州南岳有清净宴坐之地。而禪师在焉。师所由来莫得而详。初州人析薪者遇之于野中。其形块然与草木俱。咨於州长。乃延就兹地。三十年矣。州人不知其所以然也。遂以草衣号焉。足不蹈地口不尝味。

  日无昼夜时无寒暑。寂默之境一绳床而已。万有囂然此身不动。其內则以三世五蕴皆从妄作。然后以有法諦观十二缘。於正智中得真常真我。方寸之地湛然虚无。

  身及智慧二俱清净。微言软语有时而闻。涉其境之远近。隨其根之上下。如雨润万物风行空中。履其门閾皆获趣入。若非斡玄机於无际穷实相之源底。则四时攻於外。百疾生於內矣。古所谓遗物离人而立於独者。禪师得之。呜呼世人感物以游心。心迁於物。则利害生焉。吉凶形焉。牵縻鞿琐荡而不復。至人则反静於动。

  復性於情。夭寿仁鄙之殊。由此作也。斯盖世諦之一说耳。於禪师之道。其犹稊稗耶。建中二年予吏役道于上饶。时左司郎崔公出为郡左。探禪师之味也。熟为予详言之。拂拭缨尘携手接足。洗我以善得於仪形。且以为楞严妙旨。毘耶之密用。皆在是矣。又焉知此地之宴坐。不为他方之说法乎。故粗书闻见以志于石(九庚寅)帝问国师澄观曰。华严所詮何谓法界。奏曰。法界者一切眾生之身心本体也。从本以来灵明廓彻广大虚寂。唯一真境而已。无有形貌而森罗大千。

  无有边际而含容万有。昭昭於心目之间。而相不可睹。晃晃於色尘之內。而理不可分。非彻法之慧目。离念之明智。不能见自心如此之灵通也。故世尊初成正觉。

  叹曰。奇哉我今普见一切眾生。具有如来智慧德相。但以妄想执著而不能证得。

  於是称法界性说华严经。全以真空简情。事理融摄周遍凝寂。帝天纵圣明。一听玄谈廓然自得。於是敕有司备礼铸印。迁国师统冠天下緇徒。号僧统清凉国师(十)时禪者无著。入五台山求见文殊大士。至金刚窟前炷香作礼。暝坐少顷闻有叱牛者。著遽开眸。见山翁野貌瑰异牵牛临溪而饮。著起揖。山翁曰。尔来何为。曰愿见文殊大士。翁曰。大士未可见。汝饭未。著曰。未也。翁牵牛归。著躡跡隨之。俄入一寺。翁呼均提。有童子应声出迎。翁纵牛引著升堂。堂宇皆金璧所成。翁踞床指绣墩命著坐。童子俄进玻璃盏。贮物如酥酪。揖与对饮。著纳其味顿觉心神卓朗。翁曰。近自何来。著曰。南方。翁曰。南方佛法如何住持。

  著曰。末法比丘少奉戒律。翁曰。多少眾。曰或三百或五百。著问。此间佛法如何住持。翁曰。龙蛇混杂凡圣同居。曰眾几何。翁曰。前三三后三三。遂谈诸及莫。著欲留。翁不许。著恋恋不即去。翁投袂起。叱童子引著出之。著不得留。

  行未远问童子。適何寺。童子曰。般若寺也。著悽然悟彼翁者即文殊也。不可再见。即稽首童子足下。愿丐一言为別。童子隱身而歌曰。面上无嗔供养具。口裏无嗔吐妙香。心內无嗔是珍宝。无垢无染即真常。著因驻锡五台。往往频与文殊会语云(师嘉禾语溪朱氏子七岁依本邑常乐寺今崇福寺)

  (十一辛卯)有詔。移京兆章敬寺怀惲禪师。入居上寺。玄徒辐凑。惲示眾曰。

  至理忘言。时人不悉强习它事以为功能。不知自性元非境所。是箇微妙大解脱门。

  所有鑑觉不染不碍。如是光明未曾休废。曩劫至今固无变易。犹如日轮远近斯照。

  虽及眾色不与一切和合。灵烛妙明非假锻链。为不了故取於物象。但如掜怪妄起空华。徒自疲劳枉经劫数。若能返照无第二人。举措施为无亏实相(号柏岩姓谢晋乱誓服緇褐权德舆作记余如传灯录)

  (十二)居士庞蕴。字道玄。衡阳人。世业儒。贞元初謁石头和尚。玄言妙契。

  一日石头问。子自见吾以来。日用事作么生。对曰。若问日用事。即无开口处。

  乃呈一颂曰。日用事无別。唯吾自偶谐。头头非取舍。处处勿张乖。朱紫谁为号。

  丘山绝点埃。神通并妙用。运\水及般柴。石头然之。后参马祖问。不与万法为侣者是什么人。祖曰。待汝一口吸尽西江水即向汝道。居士於言下大悟。自尔玄机妙句竦动诸方。与丹霞最友善。一日访百灵和尚。路次相遇灵问。昔日石头得意句。还曾举向人么。士云。曾举来。灵云。举向阿谁来。士以手自指云。庞公。

  灵云。直是妙德空生也。讚叹居士不及。士却问。师得力句是谁知。灵便戴笠子而去。士云。善为道路。灵一去更不回首。又访则川和尚。川云。还记得初见石头时道理否。士云。犹得阿师重举在。川云。情知久参事慢。士云。阿师老耄。

  不啻庞公。川云。二彼同时又爭几许。士云。庞公鲜健差胜阿师。川云。不是胜我。只是反箇襆头。士云。恰与师相似。川大笑而已。因摘茶次。士云。法界不容身。师还见我否。川云。不是老僧怕答公话。士云。有问有答。盖是寻常。用乃摘茶不听。士云。莫怪適来容易借问。川不顾。士云。这无礼仪汉。待一一举似明眼人在。川乃拋却茶篮便归方丈。又访松山和尚。喫茶次。士举起槖子云。

  人人尽有分。因什么道不得。山云。只为人人有分。所以道不得。士云。阿兄因什么却道得。山云。不可无言也。士云。灼然灼然。山便喫茶。士云。阿兄喫茶何不揖客。山云谁。士云。庞公。山云。何须更揖。后丹霞闻之乃云。若不是松山几被箇老翁作乱一上。士闻之乃令传语丹霞云。何不会取举起槖子时。又访齐峰和尚。峰云。俗人频来僧舍討什么。士回顾两边云。谁恁么道。谁恁么道。齐峰乃咄之。士云。却在这裏。峰云。莫是当阳道底。士云。背后底聻。峰回首云。  看看。士云。草贼\大败。峰无语。又访石林和上。林竖拂子云。子落丹霞机。试道一句。士夺却拂子乃竖起拳。林云。正是丹霞机。士云。与我不落看。林云。  丹霞患哑庞公患聋。士云。恰是。又一日林云。有箇借问居士莫惜言句。士云。  便请。林云。元来惜言句。士云。这箇问讯不觉落他便宜。林乃掩耳。士云。作家作家。一日丹霞访居士。见女子灵照取菜次。霞问。居士在否。女子放下篮子敛手而立。又问。居士在否。女子便提篮子去。时居襄阳。灵照常隨制竹漉篱售之以供朝夕。居士將终。命灵照视日。及中即报。灵照遽报曰。日中矣。而有蚀也。居士出观日次。灵照即登父座合掌端坐而逝。居士笑曰。我女锋揵矣。於是居士更延七日。襄州牧于公枉驾候问。居士谈笑良久。居士顾谓公曰。但愿空诸所有。慎勿实诸所无。好住世间犹如影响。言讫枕公膝而逝(十三壬辰)永州司马柳宗元。制南岳弥陀和尚碑。其词曰。在代宗时。有僧法照为国师。乃言。其师南岳大长老有异德。天子南向而礼焉。度其道不可征。

  乃名其居曰般舟道场。用尊其位。公始居山西南岩石之下。人遗之食则食。不遗则食土泥茹草木。其取衣类是。南极海裔此自幽都。来求厥道。或值之崖谷。羸形垢面躬负薪槱。以为仆役。而媟之乃公也。凡化人立中道而教之权。俾得以疾至。故示专念。书涂巷刻谿谷。丕勤诱掖以援于下。不求而道备。不言而物成。

  皆负布帛斩木石委之岩户。不拒不营祠宇既具。以洎于德宗申詔褒立。是为弥陀寺。施之余则施与饿疾者。不尸其功。公始学成都唐公。次资川詵公。詵公学於东山忍公。皆有道。至荆州进学玉泉真公。真公授公以衡山。俾为教魁。人从而化者以万计。初法照居庐山。由正定趣安乐国。见蒙恶衣侍佛者。佛告曰。此衡山承远也。出而求教肖焉。乃从而学。传之天下由公之训。公为僧凡五十六年。

  其寿九十一。贞元十八年七月十九日终于寺。葬于寺之南冈。刻石于寺大门之右。

  铭曰。一气回薄范无穷。其上无初下无终。离而为合蔽为通。始末或异今焉同。

  虚无混冥道乃融。圣人无跡示教功。公之率眾峻以容。公之立诚\放其中。服庇草木蔽穹窿。仰攀俯取食以充。形游无极交大雄。天子稽首师顺风。四方奔趋云之从。经始寻尺成灵宫。始自蜀道至临洪。咨谋\往復穷真宗。弟子传教国师公。化流万亿代所崇。奉公寓形于南冈。幼曰弘愿惟孝恭。立之兹石书玄踪(十四)是岁永州修净土院成。司马柳宗元为之记曰。中州之西数万里有国。曰身毒。释迦牟尼如来示现之地。彼佛言。西方过十万亿国土有世界。曰极乐。佛号无量寿如来。其国无有三毒八难。眾宝以为饰。其人无有十缠九恼。群圣以为友。有能诚\心大愿归心是土者。苟念力具足则生彼国。然后出三界之外。其於佛道无退转者。其言无所欺也。晋时庐山远法师作念佛三昧咏。大劝于时。其后天台顗大师著释净土十疑论。宏宣其教。周密微妙迷者咸赖焉。盖其留异跡而去者甚眾。永州龙兴寺前刺史李承晊及僧法林。置净土堂于寺之西偏。常奉斯事。逮今余二十年。廉隅毁顿图像崩坠。会巽上人居其宇下。始復理焉上人者修最上乘解第一义。无体空析色之跡而造乎真源。通假有借无之名而入於实相。境与智合事与理并。故虽往生之因。亦相用不舍。誓葺兹宇以开后学。有信士图为佛像。

  法相甚具焉。今刺史凭公作大门以表其位。余遂周延四阿环以廊廡。繢二大士之像。繒盖幢幡以成就之。呜呼有能求无生之生者。知舟筏之存乎。是遂以天台十疑论书于墙宇。使观者起信焉(十五)法师智[(工*几)/言]者。悟解绝伦多所撰著。然寡徒侣。因弃讲居衡岳寺。每览所撰必一唱三叹。以为吾达解如此。而不遇赏音。偶一日有耆宿至。借[(工*几)/言]著述而阅之。乃曰。汝识至高颇符佛意。今寡徒眾盖闕人缘耳。佛犹不能度无缘。况初心者乎。可办食布施飞走。却后二十年当自有眾。言讫恍然不见。[(工*几)/言]遂如其教。鬻衣单易米。炊之散郊外。感群鸟大集搏饭而去。

  [(工*几)/言]祝之曰。食吾饭者愿为法侣。后二十年[(工*几)/言]往鄴城开讲。  座下有眾千余人。果皆少年比丘(十六)是岁道树禪师卒。师初参神秀禪师得旨。结茅于寿州三峰山。有野人服色素朴言谭诡异。或时化现佛菩萨声闻天仙等形。或放异光。或出声响。妖幻百端。师之徒眾常为惊怖。皆莫能测。如此凡十年方灭跡不见。师告眾曰。野人作无限伎俩。眩惑於人。只消老僧不见不闻。伊伎俩有穷。吾不见不闻无尽。繇是远近闻之靡不钦服。所谓见怪不怪其怪自败云○(吴元济反拒官军)  (十七)是岁正月百丈怀海禪师示寂。春秋九十有五。师福州长乐人。丱岁离尘三学该链。属马祖阐化江西。师倾心依附。与西堂智藏禪师同号入室。时马祖之门会学千百。二大士为角立焉。及祖迁化。师往新吴百丈山居。未期月而玄学之徒四方辐凑。师虽腊高凡作息必与眾同均。尝谓一日不作则一日不食。僧问。如何是大乘顿悟法门。师曰。汝等先歇诸缘休息万事。善与不善世出世间。一切诸法。莫记忆莫缘念。放舍身心令其自在。心如木石无有辨別。心无所行心地若空。  慧日自现如云开日出相似。名为解脱人。对一切境心无静乱。不摄不散一切声色无有滯碍。是非好丑是理非理。诸知见总尽不彼系缚。处心自在。名初发心菩萨。  便登佛地。若垢净心尽。不住系缚本住解脱。无一切有为无为缚脱。平等心量。

  处於生死。其心自在。毕竟不与虚幻尘劳蕴界生死诸入和合。迥然无寄一切不拘去留无碍。往来生死如门开相似。若遇种种苦乐不称意事。心无退屈。不念名闻衣食。不贪功德利益。不为世法之所滯。心虽亲受苦乐不干于怀。麤食接命补破御寒。兀兀如愚。如聋相似。稍有亲分。於生死中广学知解。求福求智於理无益。

  即被解境风漂。却归生死海裏。佛是无求人。求之即乖。理是无求理。求之即失。

  若取於无求。復同於有求。此法无实无虚。若能一生心如木石相似不为阴界五欲八风之所漂溺。即生死因断去住自由。僧问。如今受戒身心清净。已具诸善得解脱否。答曰。少分解脱。未得心解脱。问云何是心解脱。答曰。不求佛不求知解。

  垢净情尽。亦不守无求为是。不住尽处。亦不畏地狱苦。不爱天堂乐。一切法不拘。始名为解脱无碍。汝莫言有少分戒善。將为便了。有河沙无漏戒定慧门。都未涉一毫在。努力猛作。莫待耳聋眼暗头白面皱。老苦及身眼中流泪。心裏慞惶未有去处。到恁么时。整理手脚不得也。纵有福智多闻。都用不著。为缘念诸境不知返照復不见佛道。一生所有恶业悉现於前。变为好境。隨所见重处受生。都无自由分。龙畜良贱亦总未定。问如何得自由。答曰。如今对五欲八风情无取舍。  垢净俱亡。如日月在空。不缘而照。亦如香象截流而过。更无疑滯。此人天堂地狱所不能摄也。凡读经看教。皆须宛转切就自己。但是一切言教只明如今觉性自己。俱不被一切有无诸法境转。是名导师。能照破一切有无境法。是名金刚。即有自由独立分。若不能恁么。纵令诵得十二韦陀经。只成增上慢。却是谤佛。不是修行。读经看教若准世间。是好善事。若向明眼人边数此。是壅塞人。十地之人脱不去。流入生死河。但不用求觅知解语言义句。离一切有无诸法。透过三句外。自然与佛无差。既自是佛。何患佛不解语。只恐不是佛。被一切有无诸法转。  不得自由是以理未立。先有福智载去。知贱使贵。不如於理先立后有福智。临时作得主。握土为金。变海水为酥酪。破须弥山为微尘。於一义作无量义。於无量义作一义。师每说法竟大眾下堂。乃召之。大眾回首。师云。是什么。诸方目为百丈下堂句师以禪宗肇自少室至曹溪以来多居律寺说法住持未有规度。乃刱意別立禪居。凡具道眼有可尊之德者。号曰长老。既为化主即处於方丈。不立佛殿唯树法堂。表佛祖的传受当代为尊也。学眾无多少无高下。並入僧堂依腊次安排。设长连床施椸架掛搭道具。臥必斜枕床唇。以其坐禪既久略偃息而已。除入室请益。任学者勤惰。或上或下不拘常准。其闔院大眾朝参夕聚。长老上堂升座。主事徒眾雁立侧聆。主宾问酧激扬宗要。斋粥二时隨眾均遍。行普请法上下均力也。置十务寮舍。每用主领一人营眾事令各司其局。或有假号窃形混於清眾并別置喧挠之事。

  即维那检举。抽下本位掛搭。摈令出院。或彼有所犯。即以拄杖杖之。集眾烧衣钵道具。遣逐由偏门而出。以示耻辱焉。其大要如此。其后丛林日盛。当代宗师从而广之。今所谓禪苑清规者备矣(十八)是年河东柳子厚。制南岳大明律师碑。其词曰。儒以礼立仁义。无之则坏。佛以律持定慧。去之则丧是以离礼於仁义者。不可与言儒。异律於定慧者。

  不可与言佛。达是道者惟大明师。师姓欧阳氏。号曰惠开。唐开元二十一年始生。  天宝十一载始为浮图。大历十一年始登坛为大律师。贞元十五年十一月十日卒。

  元和九年正月其弟子怀信道嵩尼无染等。命高道僧灵屿为行状。列其行事。愿刊之兹碑。宗元今掇其大者。言曰。师先因宦世家潭州。为大族勋烈爵位。今不言大浮图也。凡浮图之道衰。其徒必小律而去经。大明恐焉。於是从峻洎侃。以究戒律。而。大法以立。又从秀洎昱。以通经教。而奥义以修。由是二道出入隱显。

  后学以不惑。来求以有得。广德三年始立大明寺于衡山。詔选居寺僧二十一人。

  师为之首。干元三年又命衡山立毘尼藏。詔讲律僧七人。师应其数。凡其衣服器用动有师法。言语行止皆为物轨。执巾匜奉杖屨为侍者数百。剪髦发被教戒为学者数万。得眾若独居尊若卑。晦而光介而大。浩浩焉无以加也。其塔在祝融峰西趾下。碑在塔东。词曰。儒以礼行。觉以律兴。一归真源无大小乘。大明之律是定是慧。丕穷经教为法出世。化人无量垂裕无际。詔尊硕德威仪有继。道遍大洲徽音勿替。祝融西麓洞庭南裔。金石刻辞弥亿千岁子厚復题其碑阴曰。凡葬大浮图无竁穴。其於用碑不宜。然昔之公室礼。得用碑以葬。其后子孙因宜不去。遂铭德行用图久於世。及秦刻山石。号其功德亦谓之碑。而其用遂行。然则虽浮图亦宜也。凡葬大浮图。其徒广则能为碑。晋宋尚法。

  故为碑者多法。梁尚禪。故碑多禪。法不周施禪不大行而律存焉。故近世碑多律。

  凡葬大浮图。未尝有比丘尼主碑事。今惟无染实来涕泪以求。其志益坚。又能言其师他德尤备。故书之碑阴。而师凡主戒事二十二年。宰相齐公映。李公泌赵公憬尚书曹王皐裴公胄侍郎令孤公峘或师或友。齐亲执经受大义为弟子。又言师始为童时。梦大人縞冠素[焉-正 臼]来告曰。居南岳大吾道者必尔也。已而信然。

  將终夜有光明笙磬之声。眾咸见闻。若是类甚眾。以儒者所不道而无染。勤以为请。故末传焉。无染韦氏。女世显贵。今主衡山戒法(十九)南海经略马总。以曹溪六祖未有諡请于朝。天子赐諡曰大鑑。总乃命河东柳宗元撰赐諡碑。其词曰。扶风公廉问。岭南。三年以佛氏第六祖未有称号。

  疏闻於上。詔諡大鑑禪师。塔曰灵照之塔。元和十年十月十三日。下尚书祠部符到都府。公命部吏洎州司功掾告于其祠。幢盖钟鼓增山盈谷。万人咸会若闻鬼神。

  其时学者千有余人。莫不欣。踊奋励如师復生。则又感悼涕慕如师始亡。因言曰。

  自有生物则好斗夺相贼\杀丧其本实。誖乖淫流莫克返于初。孔子无大位。没以余言持世。更杨墨黄老益杂其术分裂。而吾浮图说后出。推离还源合所谓生而静者。  梁氏好作。有为。师达磨讥之空术益显。六传至大鑑。大鑑始以能劳苦服役。一听其言。言希以究。师用感动遂受信具。遁隱南海上。人无闻知。又十六年度其可行。乃居曹溪为人师。会学去来常数千人。其道以无为为有。以空洞为实。以广大不荡为归。其教人始以性善终以性善。不假耘耡本其静矣。中宗闻名使幸臣再征。不能致。取其言以为心术。其说具在。今布天下。凡言禪皆本曹溪。大鑑去世百有六年。凡治广部而以名闻者以十数莫能揭其号。今乃始告天子得大諡。

  丰佐吾道。其可无辞。公始立朝以儒重。刺虔州都护安南。由海中大蛮夷。连身毒之西。浮舶听命咸被公德。受旂纛节鉞来蒞南海。属国如林。不杀不怒而人畏无噩。允克光于有仁昭列大鑑。莫如公宜。其徒之老乃易石于宇下。使来謁辞。  其辞曰。达磨干干传佛语心。六承其授大鑑是临。劳勤专默终揖于深。抱其信器行海之阴。其道爰施在溪之曹。庬合猥附。不夷其高。传告咸陈唯道之褒。生而性善在物而具。荒流奔軼乃万其趣。匪思愈乱匪觉滋误。由师內鑑咸护於素。不植乎根不耘乎苗。中一外融有粹孔昭。在帝中宗聘言于朝。阴翊王度俾人逍遥越百有六祀号諡不纪。由扶风公告今天子。尚书既復大行乃誄。光于南土。其法再起。厥徒万亿同悼齐喜。惟师教所被。洎扶风公所履咸戴天子。天子休命嘉公德美。溢于海夷浮图是视。师以仁传公以仁理。謁辞图坚永胤不已宋绍兴二年。东坡居士过曹溪。题曰。释迦以文教。其译于中国。必託於儒之能言者。然后传远。故大乘诸经至首楞严。则委曲精尽胜妙独出。以房融笔授故也。

  柳子厚南迁始究佛法。作曹溪南岳诸碑。妙绝古今。而南华今无石刻。长老重辨师。儒释兼通道学纯备。以谓自唐至今颂述祖师者多矣。未有通亮典则如子厚者。

  盖推本其言与孟軻氏合。其可不使学者日见而诵之。乃具石请予书其文(二十丙申)台山隱峰禪师。自衡岳之五台。道由淮右属吴元济阻兵蔡州违拒王命。官军与贼\交锋未决胜负。师曰。吾当少解其患。乃震锡空中飞身而过。两军將士仰观叹异斗心顿息。以是官军得成其功焉。师姓邓氏。幼若不慧。父母听其出家。既具戒参马祖。言下契旨。一日推车次。祖展脚在路上。师曰。请收足。

  祖曰。已展不收。师曰。已进不退。遂推车碾过。祖脚损。归法堂执斧子曰。適来碾损老僧脚底出来。师便出於祖前引颈就之。祖乃置斧。其后遍歷诸方所至輒有奇诡久之。以神异颇显。恐成惑眾。乃入台山金刚窟前將示寂。问於眾曰。诸方迁化坐去臥去吾皆见之。还有立化者否。眾曰。有之。师曰。还有倒化者否。

  眾曰。未尝有也。师乃倒殖而化。亭亭然其衣亦皆顺体。眾为[臼/丌]尸荼毘。  [立*乞]然不动。远近瞻礼叹异。师有妹为尼。时亦在彼。乃附近而咄之曰。老兄平日恼乱诸方不循法律。死更荧惑於人。乃以手推之。僨然而踣。於是闍维收舍利塔于五台云(二十一)主归宗智常禪师。目有重瞳。遂用药手按摩。久而目眥俱赤。世号拭眼归宗。江州刺史李渤问曰。教中谓须弥纳芥子。渤则不疑。芥子纳须弥。莫是妄谈否。师云。人传史君读万卷书。是否。渤曰然。师曰。摩顶至踵如椰子大。  万卷书向什么处著。渤俛首而已。又问。一大藏教明得什么边事。师举拳示之云。

  会么。渤云。不会。师云。这箇措大拳头也不识。渤云。请师指示。师曰。会则途中受用。不会则世諦流布。师尝示眾曰。从上古德不是无知解。他高尚之士不同常流。今时不能自成自立空度时光。诸子莫错用心。无人替汝。亦无汝用心处。

  莫就他觅。从前只是依他作解。发言皆滯。光不透脱。只为目前有物。僧问。如何是玄旨。师云。无人能解。僧云。向者如何。师云。有向即乖。僧云。岂无方便令学人得入。师云。观音妙智力能救世间苦。僧云。如何是观音妙智力。师敲顶盖三下云。还闻么。僧云闻。师云。我何不闻。僧无语。即以棒趁下。復一日上堂云。吾今欲说禪。诸子总近前。大眾近前。师云。汝听观音行善应诸方所。

  僧云。如何是观音行。师乃弹指云。诸人还闻否。僧云闻。师云。一队汉向这裏觅箇什么。以棒趁下。大笑归方丈。师没。有贤者赞其像曰。知见一何高。拭眼避天位。回观洗耳人。千古未为愧(廿二)供奉吴元卿者。敏悟绝人。宪宗殊喜之。一日在昭阳宫。见群芳敷荣赏玩徘徊。倏闻空中有声曰。虚幻之相开谢不停。能坏善根仁者安可嗜之元卿猛省志脱尘俗。帝一日游宫。问曰。卿何不乐。对曰。臣幼不食荤。志愿从释。帝曰。

  朕视卿若昆弟。但富贵欲出人表者不违卿。惟出家不可。既浹旬而容貌瘦瘁。帝悯而詔曰。如卿愿任选日远近奏来。元卿荷恩致谢。寻得乡报母患。乞归寧。帝厚赐津遣。元卿至家。会韜光法师勉之。謁鸟窠禪师。启曰。弟子七岁蔬食。十一受五戒。今年二十有二。为出家故休官。愿和尚授与僧相。鸟窠曰。今时为僧鲜有精苦者行多浮滥。元卿曰。本净非琢磨。元明不隨照。曰汝若了净智妙圆体自空寂。即真出家何假外相。汝当为在家菩萨戒施俱修如孙许之流也。元卿曰。

  理虽如是。然非本志。倘蒙摄受则誓遵师教。如是三请皆不诺。韜光为劝请曰。

  宫使未尝娶。亦不畜侍女。禪师若不摄受。其谁能度之。鸟窠乃与披剃具戒。法号会通。昼夜精进诵大乘经习安般三昧。忽一日固辞游方。鸟窠曰。汝將何往。

  曰会通为法出家。以和尚不垂慈诲。今往诸方学佛法去。窠於身上拈起布毛吹之。

  通遂悟玄旨。时号布毛侍者云(二十三)重巽法师。自湘西赴其叔父中丞之请。柳子厚赠之以序曰。或问宗元曰。悉矣子之得於巽上人也。其道果何如哉。对曰。吾自幼学佛。求其道积三十年。世之言者罕能通其说。於零陵吾独有得焉。且佛之言。吾不可得而闻之矣。  其存於世者。独遗其书。不於其书而求之。则无以得其言。言且不可得。况其意乎。今是上人。穷其书得其言諭其意。推而大之。逾万言而不烦。总而括之。立片词而不遗。与夫世之析章句征文字。言至虚之极则荡而失守。辨群有之伙则泥而皆存者。其不以远乎。以吾所闻知。凡世之善言佛者。於吾则惠诚\师。荆则海云师。楚之南则重巽师。师之言存。则佛之道不远矣。惠诚\师已死。今之言佛者加少。其由儒而通者。郑中书洎孟常州。中书见上人执经而师受。且曰。於中道吾得以益达。常州之言曰。从佛法生得佛法分。皆以师友命之。今连帅中丞公具舟来迎。饰馆而俟。欲其道之行於远也。夫岂徒然哉。以中丞公之直清严重。中书之辩博。常州之敏达。且犹宗重其道。况若吾之昧昧者乎。夫眾人之和由大人之唱。洞庭之南竟南海。其土汪汪也。求道之多半天下。一唱而大行於远者。是行有之。则和焉者將若居蛰之有雷不可止也。於是书以为巽上人赴中丞叔父召序(二十四)马郎妇不知出处。方唐隆盛佛教大行。而陕右俗习骑射。人性沈鷙乐於格斗。蔑闻三宝之名。不识为善仪则。妇怜其憨乃之其所。人见少妇单子风韵超然姿貌都雅幸其无侍卫无羈属。欲求为眷。曰我无父母又鲜兄弟。亦欲有归。

  然不好世财。但有聪明贤善男子。能诵得我所持经。则吾愿事之。男子眾爭求观之。妇授以普门品。曰能一夕通此则归之。至明发诵彻者二十余辈。妇曰。女子一身家世贞洁。岂以一人而配若等耶。可更別诵。因授以金刚般若所约如故。至旦通者犹十数。妇更授以法华经七轴。约三日。通彻此者定配之。至期独马氏子得通。妇曰。君既能过眾人。可白汝父母具媒妁娉礼。然后可以姻。盖生人之大节。岂同猥巷不检者乎。马氏如约具礼迎之。方至而妇谓曰。適以应接体中不佳。

  且別室俟少安。与君相见未晚也。马氏子喜顿之他房。客未散而妇命终。已而坏烂。顾无如之何。遂卜地葬之。未数日有老僧。紫伽黎姿貌古野。仗锡来仪。自谓向女子之亲。诣马氏问其所由。马氏引至葬所。隨观者甚眾。僧以锡拨开见其尸已化。唯金锁子骨。僧就河浴之。挑於锡上谓眾曰。此圣者悯汝等障重缠爱故垂方便化汝。宜思善因免墮苦海。忽然飞空而去。眾见悲泣瞻拜。自是陕右奉佛者眾。由妇之化也(二十五)是岁抚州景云寺律师上弘卒。江州司马白居易制碑曰。元和十一年春。

  庐山东林寺僧道深怀纵如建冲契等凡二十辈。与白黑眾千余人俱。实持故景云大德弘公行状一通贄钱十万。来诣潯阳请司马白居易作先师碑。会有故不果。十二年夏作石坟成。復来请。会有病不果。十三年冬作石塔成。又来请。始从之。既而僧返山。眾返聚落。钱返寺府。翌日而文成。明年而碑立。其词云。我闻干竺古先生出世法。法要有三。曰戒定慧。戒生定。定生慧。慧生八万四千法门。是三者迭相为用。若次第言。则定为慧因。戒为定根。根植则苗茂。因树则果满。

  无因求满。犹梦果也。无根求茂。犹揠苗也。佛虽以一切种智摄三界必先用戒。  菩萨以六波罗蜜化四生。不能舍律。律之用可思量不可思量。如来十弟子中。称优波离善持律。波离灭有南山大师得之。南山灭有景云大师得之。师讳上弘。生饶氏。曾祖君雅。祖公悦。父知恭。临川城南人。童而有知。故生十五岁发出家心。始从舅氏剃落。壮而有立。故二十五岁立菩提愿。从南岳大圆律师具戒。乐所由生。故大历中不去父母之邦。隶于本州景云寺修道德。应无所住。故贞元中离我我所。徙居洪州龙兴寺说法。亲近善知识。故与匡山法真。天台灵祐。荆门法裔。兴果神凑。建昌惠进等。五长老交游。佛法嘱王臣。故与姜相国公辅顏太师真卿洎本道廉访使杨君凭韦君丹四君子友善。提振禁戒。故讲四分律。而从善远罪者无其数。隨顺化缘。故坐甘露戒坛。而担眾生盟者二十年。荷担大事。故前后登方等。施尸罗者十有八会。救拔眾生。故娑婆男女由我得度者万五千五百七十二人。示生无常。故元和十年十一日己亥迁化於东林精舍。示灭有所。故是月丙寅归全身于南岗石坟。住世七十七岁。安居六十五夏。自生至灭隨跡示教。  行止语默无非佛事。夫施於人也博。则反诸己也厚。故门人乡人报之如不及。繇是艺松成林琢石为塔。塔有碑。碑有铭。铭曰。佛灭度后。薝卜香襄。醍醐味漓。

  孰反是香。孰復是味。景云大师。景云之生。一匡苾芻。中兴毘尼。景云之灭。

  眾將安仰。法將畴依。昔景云来。行道者隨。入室者归。今景云去。升堂者思。

  入室者悲。庐峰之西。虎溪之南。石塔巍巍。有纪事者。以真实辞。书于塔碑(二十六戊戌)元和十三年禪师元浩卒。浩弘台教。翰林梁肃尝请撰涅槃经疏。

  浩许之。是夕感异梦。喜以为瑞应。即下笔自述所证。其略曰。予闻先觉云。大宝流辉之不变曰常在。宥布和之盛典曰教。率土知化之归宗曰行。交感人心之至极曰证。然则以道行御其时。以法性合其运\。当应物之际。与显晦同其光。恢扬至化自他昭著者。实播厥鸿名。钦恭文思协和至极。四德克彰者。实存乎妙体。

  格变群家歷观诸行。至典克修庶绩有成者。实赖乎本宗。信以授人大。明宗极。

  厥旨厥几有补于將来者。实存乎妙用。综博群玄以立成训。风行十方率用归顺者。

  实存乎妙教矣。议者以浩疏比王辅嗣易。而与清凉华严疏抗衡焉(二十七)是年正月丁亥。詔迎凤翔法门寺佛骨入于京师。帝御安福门迎拜。留禁中供养三日。乃送诸寺。王公士庶奔走膜拜。具释部威仪及太常长安万年音乐。

  旌幢鼓吹腾沓係路。刑部侍郎韩愈上表曰。佛者夷狄之一法耳。自后汉时流入中国。上古未尝有也。昔黄帝在位百年。年百二十岁。少昊在位八十年。年一百岁。

  顓頊在位七十九年。年九十八岁。帝嚳在位七十年。年一百五岁。帝尧在位九十八年。年一百一十八岁。帝舜及禹年皆百岁。此时天下太平百姓安乐寿考。然而中国未有佛也。其后汤亦百岁。汤孙太戊在位七十五年。武丁在位五十九年。书史不言其寿。推其年数。盖不减百岁。周文王年九十七岁。武王年九十三岁。穆王在位百年。此时佛法亦未至中国。非因事佛而致然也。汉明帝时始有佛法。明帝在位纔十八年。其后乱亡相继运\祚不长。宋齐梁陈元魏已下。事佛渐谨。年代尤促。惟梁武在位四十八年。前后三舍身事佛。宗庙之祭不用牲牢。尽日一食止於菜果。后为侯景所逼饿死台城。国亦寻灭。事佛求福反更得[咼*旡]。由此观之。佛不足信亦可知矣。高祖始受隋禪则议除之。当时群臣识见不远。不能深知先王之道。古今之宜推阐圣明以救其弊。其事遂止。臣常恨焉。伏惟睿圣文武皇帝陛下神圣英武。数千百年已来。未有伦比。即位之初不许度人为僧尼。道士不许別立寺观。臣当时以为高祖之志必行於陛下。今纵未能即行。岂可纵之令盛也。

  今陛下令群僧迎佛骨于凤翔。御楼以观[臼/丌]入大內。又令诸寺迭加供养。臣虽至愚。必知陛下不惑於佛作此崇奉而祈福祚也。直以丰年人乐。徇人心为京都士庶设诡异之观戏玩之具耳。安有圣明若此而肯信此等事哉。然百姓愚冥易惑难晓。苟见陛下如此。將谓真心信佛。皆云。天子大圣尚一心信向。百姓微贱於佛岂合更惜身命。以至灼顶燔指十百为群。解衣散钱自朝至莫。更相放效唯恐后时。

  老幼奔波弃其生业。若不即加禁遏。更歷诸寺必有断臂臠身以为供养者。伤风败俗传笑四方。非细事也。佛本夷狄之人。与中国语言不通。衣服殊制。口不道先王之法言。身不服先王之法服。不知君臣之义。父子之情。假如其身尚在。奉其国命来朝京师。陛下容而接之。不过宣政一见礼宾一设赐衣一袭卫而出之於境不令惑於眾也。况其身死已久。枯朽之骨。凶秽之余。岂宜以入宫禁。孔子曰。敬鬼神而远之。古之诸侯弔於其国。必令巫祝先以桃茢袚除不祥然后进弔。今无故取朽秽之物。亲临观之。巫祝不先桃茢不用。群臣不言其非。御史不举其失。臣实耻之。乞以此骨付之水火。永绝根本。断天下之疑。绝后代之惑。使天下之人知大圣之所作为出於寻常万万也。佛如有灵能作祸崇。凡有殃咎宜加臣身。上天鉴临臣不怨悔。表入帝大怒。持以示宰相。將抵以死。裴度崔群曰。愈言訐啎。罪之诚\宜。然非內怀至忠。安能及此。愿少宽假以来諫諍。帝曰。愈言我奉佛太过。犹可容。至谓东汉奉佛已后。天子咸夭促。言何乖刺耶。愈人臣。狂忘敢尔。於是戚里诸王旧臣。

  皆为愈哀请。遂贬潮州刺史(二十八己亥)元和十四年。潮州刺史韩愈到郡之初。以表哀谢。劝帝东封太山。久而无报。因祀神海上。登灵山遇禪师大顛。而问愈曰。子之来官于南。闻以其言之直也。今子之貌郁然似有不懌何也。对曰。愈之用於朝而享禄厚矣。一旦以忠言不用。夺刑部侍郎窜逐八千里之海上。播越岭海丧吾女孥。及至潮阳颶风鱷鱼患祸不测。毒雾瘴氛日夕发作。愈少多病。发白齿豁。今復忧前黜於无人之地。其生詎可保乎。愈之来也。道出广陵庙而祷\之。幸蒙其力而卒以无恙。以主上有中兴之功。已奏章道之。使定乐章告神明东巡太山奏功皇天。儻其有意於此。则庶几召愈述作功德歌诗。而荐之郊庙焉。愈早夜待之而未至。万万一於速归。愈安能有懌乎。大顛曰。子直言於朝也。忠於君而不顾其身耶。抑尚顾其身而强言之以徇名耶。忠於君而不顾其身。言用则为君之荣。言不用而已有放逐。

  是其职耳。何介介於胸中哉。若尚顾其身而强言也。则言用而获忠直之名。享报言之利。不用而逐。亦事之必至也。苟患乎逐。则盍勿言而已。且吾闻之。为人臣者不择地而安。不重势而行。今子遇逐而不懌。趋时而求徇。殆非人臣之善也。  且子之死生祸福岂不悬诸天乎。子姑自內修而外任命可也。彼广陵其能福汝耶。

  主上今继天宝之后。奸臣负国而討之不暇。粮餽云合杀人盈野仅能克乎而疮痍未瘳。方此之际。而子又欲封禪告功以骚动天下。而属意在乎己之欲归。子奚忍於是耶。且夫以穷自乱而祭其鬼。是不知命也。动天下而不顾以便已。是不知仁也。

  强言以干忠遇困而抑郁。是不知义也。以乱为治而告皇天。是不知礼也。而子何以为之。且子之遭黜也。其所言者何事乎。愈曰。主上迎佛骨於凤翔。而復舁入大內。愈以为佛者夷狄之一法耳。自后汉时流入中国。上古未尝有也。昔者黄帝尧舜禹汤文武之际。天下无佛。是以年祚永久。晋宋梁魏事佛弥谨。而世莫不夭且乱。愈恐主上之惑於此。是以不顾其身而斥之。大顛曰。若是则子之言谬矣。  且佛也者覆天人之大器也。其道则妙万物而为言。其言则尽幽明性命之理。其教则舍恶而趍善。去偽而归真。其亲天下犹父之於子也。而子毁之。是犹子而刃父也。盖吾闻之。善观人者观其道之所存。而不较其所居之地。桀紂之君。跖蹻之臣。皆中国人也。然不可法者。以其无道也。舜生於东夷。文王於西夷。由余生於戎。季札出於蛮。彼二圣二贤者。岂可谓之夷狄而不法乎。今子不观佛之道而徒以为夷狄。何言之陋也。子必以为上古未有佛而不法耶。则孔子孟軻生於衰周。  而[山/(乏-之 虫)]尤瞽叟生於上古矣。岂可舍衰周之圣贤。而法上古之凶顽哉。

  子以五帝三王之代为未有佛而长寿也。则外丙二年。仲壬四年。何其夭耶。以汉陈之间而人主夭且乱也。则汉明为一代之英主。梁武寿至八十有六。岂必皆夭且乱耶。愈攘袂厉色而言曰。尔之所谓佛者。口不道先王之法言。而妄倡乎轮回生死之说。身不践仁义忠信之行。而诈造乎报应祸福之故。无君臣之义。无父子之亲。使其徒不耕而食。不蚕而衣。以残贼\先王之道。愈安得默而不斥之乎。大顛曰。甚矣子之不达也。有人於此终日数十而不知二五。则人必以为狂矣。子之终日言仁义忠信。而不知佛之言常乐我净。诚\无以异也。得非数十而不知二五乎。

  且子计尝诵佛书矣。其疑与先王异者。可道之乎。曰愈何暇读彼之书。大顛曰。

  子未尝读彼之书。则安知不谈先王之法言耶。且子无乃自以尝读孔子之书而遂疑彼之非乎。抑闻人以为非而遂非之乎。苟自以尝读孔子之书而遂疑彼之非。是舜犬也。闻人以为非而遂非之。是妾妇也。昔者舜馆畜犬焉。犬之旦莫所见者唯舜。  一日尧过而吠之。非爱舜而恶尧也。以所常见者唯舜。而未尝见尧也。今子常以孔子为学。而未尝读佛之书。遂从而怪之。是舜犬之说也。吾闻之。女子嫁也。

  母送之曰。往之汝家必敬必戒。无违夫子。然则从人者妾妇之事。安可从人之非而不考其所以非之者乎。夫轮回生死非妄造也。此天地之至数。幽明之妙理也。

  以物理观之。则凡有形於天地之间者。未尝不往復生死相与循环也。草木之根荄著於地。因阳之煦而生。则为枝为叶为花为实。气之散则萎然而槁矣。及阳之復煦又生焉。性识根荄也。枝叶花实者人之体也。则其往復又何怪焉。孔子曰。原始要终。故知死生之说。夫终则復始天行也。况於人而不死而復生乎。庄周曰。

  万物出於机入於机。贾谊曰。化为异类兮。又何足患。此皆轮回之说。不俟於佛而明也。焉得谓之妄乎。且子以祸福报应。为佛之诈造。此尤足以见子之非也。

  夫积善积恶隨作隨应。其主张皆气焰熏蒸神理自然之应耳。易曰。积善之家必有余庆。积不善之家必有余殃。又曰。鬼神害盈而福谦。曾子曰。戒之戒之。出乎尔者反乎尔者也。此报应之说也。唯佛能隱惻乎天下之祸福。是以彰明较著。言其必至之理。使不自陷乎此耳。岂诈造哉。又言。佛无君臣之义。父子之亲。此固非子之所及也。事固有在方之內者。有在方之外者。方之內者眾人所共守之。  方之外者非天下之至神莫之能及也。故圣人之为言也。有与眾人共守而言之者。  有尽天下之至神而言之者。彼各有所当也。孔子之言道也。极之则无思无为。寂然不动感而遂通。此非眾人所共守之言也。眾人而不思不为。则天下之理几乎息矣。此不可不察也。佛之与人子言必依於孝。与人臣言必依於忠。此眾人所共守之言也。及其言之至。则有至於无心。非唯无心也。则有至於无我。非唯无我也。

  则又至於无生。非生矣则阴阳之序不能乱。而天地之数不能役也。则其於君臣父子。固有在矣。此岂可为单见浅\闻者道哉。子又疑佛之徒不耕不蚕而衣食。且儒者亦不耕不蚕何也。愈曰。儒者之道。其君用之则安富尊荣。其子弟从之则孝悌忠信。是以不耕不蚕而不为素餐也。大顛曰。然则佛之徒亦有所益於人故也。今子徒见末世未有如佛者蚕食於人。而独不思今之未能如孔孟者亦蚕食於人乎。今吾告汝以佛之理。盖无方者也。无体者也。妙之又妙者也。其比则天也。有人於此终日誉天而天不加荣。终日詬天而天不加损。然则誉之詬之者皆过也。夫自汉至於今。歷年如此其久也。天下事物变革如此其多也。君臣士民如此其眾也。天地神明如此其不可诬也。而佛之说乃行於中。无敢议而去之者。此必有以蔽天地而不耻。关百圣而不惭。妙理存乎其间。然后至此也。子盍深思之乎。愈曰。吾非訾佛以立异。盖吾所谓道者。博爱之谓仁。行而宜之之谓义。由是而之焉之谓道。足乎己无待於外之谓德。仁与义为定名。道与德为虚位。此孔子之道而皆不同也。大顛曰。子之不知佛者。为其不知孔子也。使子而知孔子。则佛之义亦明矣。子之所谓仁与义为定名。道与德为虚位者。皆孔子之所弃也。愈曰。何谓也。  大顛曰。孔子不云。志於道据於德依於仁游於艺。盖道也者百行之首也。仁不足名之。周公之语六德。曰知仁信义中和。盖德也者仁义之原。而仁义也者德之一偏也。岂以道德而为虚位哉。子贡以博施济眾为仁。孔子变色曰。何事於仁。必也圣乎。是仁不足以为圣也。乌知孔子之所谓哉。今吾教汝以学者。必先考乎道之远者焉。道之远则吾之志不能测者矣。则必亲夫人之贤於我者之所向而从之。

  彼之人贤於我者。以此为是矣。而我反见其非。则是我必有所未尽知者也。是故深思彼之所是而力求之。则庶几乎有所发也。今子自恃通四海异方之学而文章旁礡。孰如姚秦之罗什乎。子之知来藏往。孰如晋之佛图澄乎。子之尽万物不动其心。孰如梁之宝誌乎。愈默然良久曰。不如也。大顛曰。子之才既不如彼矣。彼之所从事者。而子反以为非。然则岂有高才而不知子之所知者耶。今子屑屑於形器之內。奔走乎声色利欲之间。少不如志则愤郁悲躁。若將不容其生。何以异於蚊虻爭秽壤於积[葶-丁 呆]之间哉。於是愈瞠目而不收。气丧而不扬。反求其所答。忙然有若自失。逡巡谓大顛曰。言尽於此乎。大顛曰。吾之所以告子者。盖就子之所能而为之言。非至乎至者也。曰愈也不肖。欲幸闻其至者可乎。大顛曰。

  去尔欲诚\尔心寧尔神尽尔性。穷物之理极天之命。然后可闻也。尔去吾不復言矣。

  愈趋而出。秋八月己未。帝与宰臣语次。崔群以残暑尚烦。目同列將退。帝曰。  数日一见卿等。时虽余热朕不为劳。久之因语及愈有可怜者。而皇甫鎛素薄愈为人。即奏曰。愈终疏狂可且內移。帝纳之。遂授袁州刺史。復造大顛之庐施衣二袭而请別曰。愈也將去师矣。幸闻一言。卒以相愈。大顛曰。吾闻易信人者。必其守易改。易誉人者。必其谤易发。子闻吾言而易信之矣。庸知復闻异端不復以我为非哉。遂不告。愈知其不可闻乃去。至袁州尚书孟简知愈与大顛游。以书抵愈嘉其改迷信向。愈答书称。大顛颇聪明识道理实能外形骸以理自胜。不为事物浸乱。因与之往还也。近世黄山谷谓。愈见大顛之后。文章理胜而排佛之词亦少沮云论曰。旧史称。退之性愎訐。当时达官皆薄其为人。及与李绅同列。绅耻居其下。

  数上疏讼其短。今新史则以退之排佛老之功比孟子。嘉祐中有西蜀龙先生者。忿其言太过。遂摘退之言行悖戾先儒者。条攻之。一曰。老氏不可毁。二曰。愈读墨子反孟玷孔。若此类二十篇行于世。及观外传见大顛之说。凡退之平生蹈偽于此疏脱尽矣。欧阳文忠公尝叹曰。虽退之復生不能自解免。得不谓天下至言哉。

  而荆国王文公亦曰。人有乐孟子拒杨墨也。而以排佛老为己功。呜呼庄子庄子所谓夏虫者。其斯人之谓乎。道岁也。圣人时也。执一时而疑岁者。终不闻道。夫春起於冬而以冬为终。终天下之道术者。其释氏乎。不至於是者。皆所谓夏虫也。

  文公盖宋朝巨儒。其论退之如此。则外传之说。可不信夫(二十九)大顛禪师者。潮阳人。参南岳石头和上。一日石头问。何者是禪。师云。扬眉动目。石头云。除却扬眉动目外。將汝本来面目呈看。师云。请和上除却扬眉动目外鑑某甲。石头云。我除竟。师云。將呈和上了也。石头云。汝既將呈我心如何。师云。不异和上。石头云。非关汝事。师云。本无物。石头云。汝亦无物。师云。无物即是真物。石头云。真物不可得。汝心现量如此。大须护持。

  师后归住潮阳灵山。尝示眾曰。夫学道人须识自家本心。多见时辈只认扬眉动目一语一默驀头印可以为心要。此实未了。吾今为汝分明说出。各须听取。但除一切妄运\想念现量。即真汝心。此心与尘境及守静时。全无交涉。即心是佛。不待修治。何故应机隨照泠泠自用。穷其用处了不可得。唤作妙用乃是本心。大须护持不可容易。侍郎韩愈尝问。如何是道。师良久。时三平为侍者。乃击禪床。师云。作什么。三平云。先以定动。后以智拔。退之喜曰。愈问道於师。却於侍者得箇入处。遂辞而去(三十)是年十月五日。刺史柳宗元卒。宗元字子厚。河东人。少精敏无不通达。

  为文章卓伟精致。一时辈行推仰。第博学宏词。累监察御史裏行。善王叔文。叔文得罪贬永州司马。既居闲益自刻苦。务记览为词章。泛滥停蓄为深博无涯涘。

  而自肆於山水之间。凡十年。起为柳州刺史。友人刘禹锡者得播州。宋元曰。播非人所居。而禹锡亲在堂吾不忍其穷。即具表欲以柳州授禹锡而自往播。会大臣亦为禹锡请。因改连州。柳人以男女质钱。过时不赎则没为奴婢。宗元设方计悉赎归之。南方士人走数千里从宗元游。经指授者为文词皆有师法。世号柳柳州。

  卒年四十七。临终遍与友人书。託以后事。文集三十三卷。韩愈尝评曰。雄深雅健似司马子长。崔蔡不足多也。既没柳人怀之。其神降于州之后堂。因庙于罗池。

  血食至今存焉(庚子)正月帝服金丹燥闷。內竖畏诛而深宫祕邃。故有不测之祸。资治通鑑曰。

  宪宗聪明果决得於天性。选任忠良延纳善谋\。师老财屈异论辐輳。而不为之疑。

  盗发都邑屠害元戎。而不为之惧。卒能取灵夏清剑南。诛浙西俘泽潞。平淮南復齐鲁。於是天下深根固蔕之盗。皆狼顾鼠拱。纳质效地稽顙入朝。百年之忧一旦廓然矣。然怠於防微。变生肘腋。悲夫(三十一)是年有沙门北山和尚。讳神清字灵叟。而于王朝高谈。著述法华玄笺十卷。释氏年誌三十卷。律疏要诀并俱舍诀等共百余卷。语录十卷。內外该括可为世范。受业於绵州开元寺。终于梓州惠义寺。於戏(三十二辛丑)穆宗恒(宪宗第三子。登祚仁贤寿三十岁。葬于光陵在正位四年)  改长庆(壬寅)春时雪太和公主降金人嫁回鶻(三十三)是年白居易。由中书舍人出为杭州刺史。闻鸟窠和尚道德。枉驾见之。

  时鸟窠因长松槃屈如盖。遂棲止其上。居易问曰。禪师住处甚危险。师曰。太守危险尤甚。曰弟子位镇江山。何险之有。师曰。薪火相交识浪不停。得非险乎。  又问。如何是佛法大意。师曰。诸恶莫作眾善奉行。居易曰。三岁孩儿也解恁么道。师曰。三岁孩儿虽说得。八十翁翁行不得。居易钦叹而去。自是数从之问道(三十四)是岁穆宗遣左街僧录灵阜。齎詔起汾阳无业禪师赴闕。阜至。宣詔毕稽首无业足下。白曰。主上此度恩旨不同。愿师起赴。无以他词固辟也。业笑曰。

  贫道何德累烦人主。汝可先行。吾即往矣。遂沐浴净发。至中夕告门人惠愔等曰。  汝曹见闻觉知之性与太虚同寿。不生不灭一切境界。本自空寂无一法可得。迷者为不了故即被境惑。一为境惑流转不穷。汝等当知心性本自有之。非因造作。犹如金刚不可破坏。一切诸法如影如响。无有实者。故经云。唯有一事实。余二则非真。常了一切空。无一法当情。是诸佛用心处。汝等勤而行之。言讫端坐而逝。

  阜回奏其事。帝钦叹久之。尝有僧问。十二分教流於此土。得道果者非止一二。

  云何祖师西来別唱玄宗。直指人心见性成佛。只如上代高僧。並淹贯九流洞明三藏。如生肇融叡等。岂得不知佛法耶。师曰。诸佛不曾出世。亦无一法与人。但隨病施方。遂有十二分教。如將蜜果换苦葫芦。淘汝诸人业根都无实事。神通变化及百千三昧门。化彼天魔外道。福智二严为破执有滯空之见。若不会道及祖师意论什么生肇融叡。如今天下解禪解道如河沙数。说佛说心有百千亿。纤尘不去未免轮回。思念不忘尽从沈坠。如斯之类尚不识业果。妄谓上流並他先德。但言触目无非佛事。举足皆是道场。原其所习。不如一箇五戒十善凡夫。观其发言。

  嫌他二乘十地菩萨。且醍醐上味为世珍奇。遇斯等人翻成毒药。南山尚不许呼为大乘。学语之流爭锋唇吻之间。鼓论不根之事。並他先德。诚\实苦哉。只如野逸高人。犹解枕流漱石弃其荣禄。亦有安国理民之谋\。征而不起。况我禪宗途路且別。看他古德道人得意之后。茅茨石室向折脚鐺子裏煮饭喫过。三十二十年名利不干怀。财宝不系念。大忘人世隱跡岩丛。君王命而不来。诸侯请而不赴。岂同时辈贪名爱利汨没世途。如短贩人。有少希求而忘大果。十地诸圣玄通佛理。岂不如一个博地凡夫。实无此理。他说法如云如雨。犹被佛呵见性如隔罗縠。只为情存圣量见在因果。未能逾越圣情过诸影跡。先贤古德硕学高人。博达古今洞明教网。盖为识学詮文水乳难辨。不明自理念静求真。嗟乎得人身者如爪甲上土。

  失人身者如大地土。良可伤惜。设悟理之者有一知半解。不知是悟中之则入理之门。便谓永脱世累轻忽上流。致使心漏不尽理地不明。空到老死无成虚延岁月。

  且聪明不能敌生死。干惠未免轮回。共兄弟论实不论虚。只这口食身衣。尽是欺贤罔圣求得將来。他心惠眼。观之如饮脓血相似。总须偿他始得。阿那个是有道果自然感得他信施来。学般若菩萨不得自谩。如冰凌上行剑刃上走。临命终时。

  一毫凡圣情量不尽。纤尘思念不忘。隨念受生。轻重五阴向驴胎马腹裏託质。泥犁鑊汤裏煮煠一遍了。从前记持忆想见解智慧。都卢一时失却。依前再为螻蚁。

  从头又作蚊虻。虽是善因而招恶果。且图个什么。兄弟只为贪欲成性。二十五有向脚跟下系著。无成辨之期。祖师观此土眾生有大乘根性。惟传心印指示迷情。

  得之者即不拣凡之与圣愚之与知。且多虚不如少实。大丈夫儿如今直下休去歇去顿息万缘。越生死流迥出常格。灵光独照物累不拘。巍巍堂堂三界独步。何必身长丈六紫磨金辉项佩圆光广长舌相。以色见我是行邪道。设有眷属庄严不求自得。  山河大地不碍眼光。得大总持一闻千悟。都不希求一餐之直。汝等诸人儻不如是。

  祖师来至此土非常。有损有益。有益者。千万人中捞漉一个半个堪为法器。有损者。如前已明。从他依三乘教法修行不妨。却得四果三贤进修之分。所以先德云。

  了即业障本来空。未了应须偿宿债。师宪宗穆宗两朝。凡三詔不赴。既没赐諡大达禪师(三十五)澧州龙潭崇信禪师。本渚宫卖饼家子也。史失其姓。少时英异。初悟禪师居天皇寺。人莫之测。师家于寺巷。日常以十饼馈之。悟受之。每食异常留一饼曰。吾惠汝以荫子孙。一日退而省其私曰。饼是我持去。何以反遗我邪。寧別有旨乎。遂告问焉。悟曰。是汝持来。復汝何咎。师闻颇晓玄旨。因祈出家。

  悟曰。汝昔崇福善。今信吾言。可名崇信。由是服勤左右。一日问曰某自到来不蒙指示心要。悟曰。自汝到来吾未尝不指汝心要。曰何处指示。悟曰。汝擎茶来吾为汝接。汝行食来吾为汝受。如和南时吾便低首。何处不指示心要。师低头良久。悟曰。见即直下便见。擬思即差。师当下开解。乃復问。如何保任。悟曰。

  任性逍遥隨缘放旷。但尽凡心无別圣解。师后诣澧阳龙潭棲止。僧问髻中珠谁人得。师曰。不赏翫者。僧曰。安著何处。曰有处即道来。李翱问。如何是真如般若。曰我无真如般若。翱曰。幸遇和上。师曰。此犹是分外之言。德山问答具本传(癸卯)长庆三年○(六月新都观泥像生须板之復生)○(八月帝幸兴庆宫遇持钵僧施绢三百疋)

  (甲辰)四年正月帝崩(三十六)是年杭州永福寺。刊石壁法华经成。相国元[禾*贞]为之记。其辞曰。  按沙门释惠皎自状其事云。永福寺一名孤山寺。在杭州钱塘湖心孤山上。石壁法华经在寺之中。始以元和十二年。严休復为刺史时。惠皎萌厥心。卒以长庆四年白居易为刺史时。成厥事。上下其石六尺有五寸。长短其石五十七尺有六寸。座周於下。盖周於石。砌周於堂。凡买工凿经六万九千有一百五十钱。十经之数既毕。又立石为二碑。其一碑凡输钱於经者。由十而上皆得名於碑。其输钱之贵者有若杭州刺史严休復。中书舍人杭州刺史白居易。刑部侍郎湖州刺史崔玄亮。刑部郎中睦州刺史韦文悟。处州刺史韦行立。杭州刺史张聿。御史中丞苏州刺史李又。御史大夫越州刺史元[禾*贞]。右司郎中处州刺史陈岵。九刺史之外。縉绅之由杭者。若宣慰使库部郎中知制浩贾餗。以降鲜不附於经石之列。必以输钱先后为次第。不以贵贱老幼多少为后先。其一碑僧之徒。思得声名人文其事以自广。

  予以长庆二年相先帝无状谴於同州。明年徙於会稽。路出於杭。杭民竞相观睹。

  白怪问之。皆云非观宰相。盖欲观曩所闻之元白耳。由是僧之徒误以予为名声人。

  相与日夜攻刺史白乞予文。予观僧之徒。所以经於石文於碑。盖欲为不朽且欲自大其本术。今夫碑既文经既石。而又九诸侯相率贡钱於所事。由近而言之。亦可谓来异宗而成不朽矣。由远而言。即不知几万岁而外。天与地相轧。阴与阳相荡。

  火与风相射。名与形相灭。则四海九州皆空中一微尘耳。又安知其朽不朽哉。然而羊叔子识枯树中旧环。张僧繇世为画师。歷阳之气至今为城郭。狗一叱而异世。

  卒不可化。锻之予学数息则易成。此又性与物相游。而终不能两相忘矣。又安知夫六万九千之文刻石。永永因眾姓合成。独不能为千万劫含藏之不朽耶。由是思之。则僧之徒得计矣。至於佛书之奥妙。僧当为余言。余不当为僧言。况斯文止纪於刻石。故不及讲贯其义云。中书令王智兴。请於四洲置僧尼方等戒坛於诞圣节度僧。制可。既而浙西观察使李德裕奏曰。智兴为戒坛泗州募愿度者。每名输钱二千。则不復勘詰。普皆剃落。自淮而右。户三男则一男剃发规免徭役。所度无算。臣阅渡江日数百人。苏常齐民十固八九。儻不禁遏。前至诞月江淮失丁男数十万。不为细事也。帝不纳。先是宪宗屡有敕。不许天下私度民为僧尼道士。  至是智兴冒禁陈请。於是细民淆混奔趋剃落。智兴因致貲数十万緡。大为清论鄙之时福州古灵神讚禪师。初参百丈却回本寺。受业师尝在窗下看经。蜂子投窗求出。讚见之曰。世界如许广阔不肯出。钻他故纸驴年去。其师因置经问曰。汝行脚遇何人而发言如此。讚曰。昨蒙百丈和上指个歇处。其师於是集眾请陞堂说法。

  讚举百丈门风曰。灵光独耀迥脱根尘。体露真常不拘文字。心性无染本自圆成。

  但离妄缘即如如佛。其师於言下有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