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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史演义》 第二十五卷 立新君誓图拨乱 遇旧后私逼成婚

更新时间: 作者:杜纲

  话说斛斯椿见平阳王于田舍,驰报高王。高王大喜,便遣娄昭将四百骑迎之。王至,欢迎入毡帐,自陈诚款,泣下沾襟。平阳让以寡德,不堪承立。

  欢再拜,王亦拜。欢出,备服御,进汤沐,达夜严警。明旦,群臣执鞭以朝,使斛斯椿奉表劝进。椿入帷门,罄折延首而不敢前。王令思政取表视之,曰:“今不得不称朕矣。”欢于是代为中兴帝作诏策禅位焉。四月戊子,王即位于洛阳城东郭,是为孝武皇帝,年二十三岁。用代都旧制,以黑毡蒙七人,欢居其一。帝于毡上西向拜天毕,入御太极殿,群臣朝贺,升阊阖门,大赦,改元太昌。以高欢为大丞相、天柱大将军,世袭定州刺史。百官进爵有差。

  加高澄侍中、开府仪同三司,自置开府以下官属。澄入谢,帝悦其俊美韶秀,赐宫锦三百匹、白玉带二条、黄金百斤、珍珠无数。盖知澄为欢所爱也,故厚赐之。一日,王思政、孙腾侍侧,帝曰:“高王勋在社稷,其劳大矣,恨无官可以酬之。朕闻其有女待字,意欲纳之为后,重以婚姻之好,二卿以为何如?”又顾孙腾曰:“卿系王之旧人,可与思政同往,一致朕意。”二臣奉命往见高王,致帝求婚之意。欢辞曰:“吾女年幼貌陋,不可以上配至尊。如欲申以姻好,帝有妹华山公主,与吾弟高琛年相若,可以尚主。烦二公转达于帝,未识可否?”二人辞去,复命于帝。帝曰:“其弟高琛固可尚主,朕即选为驸马。至高王之女,朕虚中宫以待。二卿还当为朕曲成。”腾曰:“欢妻娄氏助欢成业,其女娄所钟爱。乞帝加恩于娄,娄氏允则欢亦允矣。”  帝曰:“高王妻妾有几?”腾曰:“一妻五妾。”因各举其姓氏以对。帝欲悦欢,遍赐封号。娄妃封渤海王正夫人。王千花封渤海左夫人,穆金娥封渤海右夫人,胡桐花封恒山夫人,岳灵仙封遂安夫人,游瑞娥封仪国夫人。恩旨颁下,高王大喜,入朝谢恩,曰:“臣无大功,陛下念臣,恩及妻孥。臣铭心刻骨,虑无以报陛下万一,但臣尚有衷情上渎,臣少失怙恃,蒙姊云莲抚养,得以成立。即领军尉景之妻,乞陛下加封一号,以报其德。”帝依奏,封景妻为常山郡君。欢谢恩而退。先是,王有叔高徽,为河州刺史,身故,遗一子归彦,与母流落河州。王迎之入京,归彦尚幼,命高岳抚之。邺城人高隆之有才能,王以为弟,引为侍中,入侍天子。王初起兵,世隆知司马子如与王有旧,出为南岐州刺史,王入洛,召子如为大行台尚书,朝夕左右参知军国。又征贺拔岳为冀州刺史,岳畏欢,欲单马入朝。右丞薛孝通说岳曰:“高王以数千鲜卑破尔朱百万之众,诚亦难敌。然诸将或素居其上,或与之等夷,虽屈首从之,势非获已,今或在京师,或据州镇,高王除之,则失人望;留之,则为腹心之病。且万仁虽复败走,犹在并州,高王方内抚群雄,外抗劲敌,安能去其巢穴与公争关中之地乎?况关中豪杰皆属心于公,愿效智力。公以华山为城,黄河为堑,进可以兼山东,退可以封函谷,奈何束手受制于人哉?”言未毕,岳执孝通手曰:“君言是也。”乃逊辞为启,而不就征。欢览岳表,谓其使者曰:“寄语贺拔公,关西事一以相委,无贻朝廷忧也。”

  是时高王以兆在并州,思欲北征,乃留段荣父子、娄昭、孙腾、高干、高隆之等于京师,其余将士皆以自随。入朝辞帝,帝设法驾亲送之干脯山,群臣皆集。王再拜,帝降座扶之,握手而别。军至邺,送仲远、度律至京,斩之。澄请守邺。王分军一半付之,又虑其幼,命高岳为副。遂往晋州进发,沿途文武无不夹道迎送。将至晋州,官吏军民皆远远相接。斯时晋州官署已改为王府,仪仗已半朝銮驾,万民争迎,诸亲眷属无不啧啧称羡。王至府,先与娄妃相见,而后金娥、桐花以及子女皆来下拜。少顷,游氏、岳氏、王氏诸夫人至,彼此相见毕,高王谓娄妃曰:“相别二载,幸各无恙。今蒙帝恩,卿等皆赐封号。今当吉日,理合开读受封。”众夫人皆大喜,忙排香案谢恩。是夜,王宿娄妃房中,笑谓妃曰:“以卿意量宽宏,故在外又娶三妾。”

  妃曰:“愿王功业日隆,多娶奚害?”王谢之。次日,拜见内干夫妇、姊氏云莲,惟有彼此欣喜,各相庆贺。今且按不下表。  再说孝武既登大位,惟恐高王拂意,委心相托,言无不听。高隆之恃王势狎傲公卿,南阳王宝炬殴之曰:“镇兵何敢乃尔?”帝以欢故,出宝炬为膘骑将军,勒归私第。壬辰,帝鸩节闵帝于门下外省,仍诏百司会丧,葬用殊礼。复杀安定王朗、东海王晖,以其曾称尊号也。诏遣太尉长孙稚到晋州,迎高琛来京尚主。琛字永宝,少失母,抚于娄妃。今将结婚帝室,入辞娄妃,妃谓之曰:“小郎有此大福,非偶然也。但勿恃家门之势傲上慢下,斯保福之道。”琛再拜受命,时年十六也。秋七月庚子,高王发晋州、邺城两处人马,北取晋阳,召高澄随军,命段荣守邺。又带恒山夫人同往,以其曾征步蕃,熟于山川形势也。壬寅,王引兵入滏口,大都督厍狄干入并、陉。庚戌,帝使高隆之帅步骑十万会王于太原,屯军于武乡。斯时谋臣如雨,猛将如云,军威甚盛。尔朱兆闻之大惧。又并州兵士经过两次大败,无不望风生畏,谁敢迎敌?兆欲战不能,欲守不可,于是大掠晋阳,带了家眷北走秀容,连北乡公主、孝庄后也不顾了。及北乡晓得,高兵已临城下,只得领亲军三千,狼狈而逃。城中无主,百姓大开城门,执香跪接。高王入城,安抚军民已毕,知北乡去尚未远,随命恒山夫人领兵追往。桐花追赶一昼夜,已及北乡后队,约有一千马步,却是孝庄后押后。孝庄后武艺原不弱桐花,无如军士慌乱,心中已怯,与桐花交战数合,回马而走。桐花赶上,生擒过来。并荣妾张氏、荣幼子文殊,尽掳以归。单有北乡公王逃往秀容,此且不表。

  且说这高王据有晋阳,以地势雄壮,东阻太行常山,西阨蒙山,南拥霍太山高壁岭,北控东陉、西陉两关,有金城之固,真乃福基之地。乃取白马寺基,创建渤海王府。规模制度务极壮丽,发人夫三万,不分星夜建造,刻日限竣。使高澄屯兵城外,自居尔朱旧府,暂作行署。一日,桐花回军,报说掳得尔朱至亲三口,俘甲士五百余人,孝庄后于马上擒之。王大喜,排宴堂中,为桐花赏功。两人对酌,酒半,桐花说起尔朱后年少青春,容颜绝世。可惜国破家亡,被擒于干戈之际,做了帝后一场,如此结局,真人生之大不幸也。欢闻后美,不觉心动,问曰:“后何在?”桐花曰:“软禁在营。”

  欢曰:“明日召来,吾有以处之。”桐花道:“处之若何?”王曰:“此虽天柱之女,陷于逆党,实系孝庄之后,理合宽宥,使之不失富贵可耳。”桐花道:“正宜如此。”宴罢同寝。明日,欢独坐一室,召后及张氏至。后于庭中,欢遥望之,果然天资国色,盖世无双,遂下座迎之。后见欢掩袂流涕。

  欢再拜,后不得已亦下拜。欢曰:“后不幸而遭国变,以至如此。此兆之过,非后过也。营中不便居住,此处本后家旧府,可居之。”命即送入内堂,一应服御器皿,着令皆如其旧。旧时宫人亦令入内服侍。张氏及后只道高王相待之厚尚在天柱面上,并不为异。桐花闻之,来谏欢曰:“妾闻大王留后在府,窃以为不可。后居内堂,王居外堂,妾处东厅,虽屋宇深远互相隔别,而同居一府,恐涉瓜田李下之嫌。何不使之另居他处,以礼待之,则王之义声振于天下。”王笑而不应。桐花觉其意,问曰:“王将纳之乎?”欢亦不应。桐花曰:“大王建义,为永安复仇,故天下响应。若纳其妻,非所以示天下也。且天下岂乏美女子,而犯此不义为?”欢曰:“汝勿多言,同安一室可耳。”桐花知王意不可回,叹曰:“早知美色惑人,悔不当时放之使去,吾累王矣。”王笑而出。

  明日,王召张夫人出,谓之曰:“你家犯灭门之罪,汝与文殊俱当死。”  张氏伏地求饶,王曰:“吾有一事托汝,若得玉成,不唯免死,而可富贵。汝能之乎?”张氏问:“何事?”王曰:“后年少终身未了,如肯从吾,当以金屋贮之,礼待逾于正妃。尔子文殊亦必复其世爵,以继天柱之后。否则,尔朱绝矣。”张氏唯唯承命,但曰:“此事王勿性急,后性烈如火,须以缓言劝之,一时未必即从也。”王曰:“汝善为之,异日必有以报。”张氏退而进内。后见张氏面有惊色,曰:“欢召汝去何意?”张氏泣曰:“尔朱绝续,全在于后矣。”后问:“云何?”张氏因述欢言:“后从之,可保富贵;不从,则全家诛绝。”后闻此言,怒气填胸,即欲拔剑自刎。张氏止之曰:“后为一身计,独不为宗门计乎?后死,文殊诛,天柱无后矣。后何不留着性命,为尔朱延一线之传也?”后放声大哭,坚欲为永安守节。高王探得事尚不谐,复召张氏谓之曰:“后不尝为肃宗嫔乎?肃宗崩,后事永安而不死,今何独誓死不从也?”张氏复言之后,后默然。张又云:“欢言待后逾于正妃,则后亦不屈人下也。”张见后有允意,遂报知高王。欢大喜,乃悄步而入。后与张俱坐堂中,见王至,不及避,遂逊王坐。欢自称下官,屈意迎之。

  少顷,设宴对饮,两情渐谐,是夜遂成夫妇之好。明日,桐花进贺。后见之有惭色,桐花曰:“昔为敌国,今为一家,何幸如之?”王大笑。盖桐花性极灵巧,能随机应变,故王素宠之。

  未几,新府成,王自临视。周围约有数里,制度宏敞,赛过帝阙。内有正殿、后殿,东西两殿堂,则紫云、芙蓉、仪凤、仪政、德阳等名。园有东西两座,楼台亭榭随处皆是,间以水木花石,无不曲尽高深。后院妃妾所居,深房邃室,皆画栋雕梁,朱门金壁,不下五百余间。见者以为神仙之府不过如此。高王大悦,厚赏监造人员。乃命尉景、孙腾将三千轻骑,到晋州迎取眷属,同到晋阳居住。又命在山东等处选买女子三百名,以充府中役使。百官庆贺新宫,日日开筵欢饮。一日,报有诏到,正使赵郡王、副使华山王、内使元士鼎,王迎入府中。开读圣旨,乃赐高王锦绣千匹、黄金千两、牙床一座、流苏帐二顶、宫娥二十名。王谢恩毕,乃与天使见礼,留入书房叙话。

  二王曰:“我等此来,为帝欲立正宫,必求王女,正位朝阳。且有别旨,王若不允,终身不立国母。望王善承帝意。”王曰:“帝命焉敢不遵。但欲屈留二王在此,容俟议定复命。”二王许之。于是送至公署安歇。二王别后,王取流苏宝帐一顶送入后堂,即带领二十名宫女来见尔朱后。宫女叩首侍立,偷眼往上一看,乃是尔朱娘娘,何为在此?后见宫女有曾经服侍过者,追思往事,不觉愀然。王曰:“此帐与宫娥皆今上所赐,特以赠卿,卿何转生不乐?”因命左右歌舞,后曰:“清淡可耳。”王自是迷恋后色,往往数日不出,即天子求婚一事,亦不提起。正所谓:儿女多情欢爱重,君臣大义等闲轻。

  以后情事,且待下回再说。